摘要:黑龙江省富裕县三家子村是目前满语口语保存较好的地区。从目前的调查来看,三家子满语传承人都出生在三家子,据2012年的调查,年龄最大的87岁,最小的36岁;他们的父辈多有当兵的经历;他们都提到满族不分家,分家的是少数,其满语多半是受爷爷奶奶辈的影响。他们多为被动的传承者,而少数的主动传承人将延缓满语消亡的速度。
关键词:满语;传承人;濒危语言;
满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支,其文字是粘着语类型、拼音文字。有清一代,政令的颁布、档案的书写、文化的交流多使用满文,对清朝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发展和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目前,曾作为“国语”的满语,随着其社会功能的衰弱,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满文主要用于历史文献研究,满语口语只在部分地区得以保留,随着熟练使用者的高龄化,正渐成为人们记忆中的语言濒临消亡。现代满语主要保存在黑龙江省,且随着满语濒危程度的加快,作为满语的最后保留地是见证历史的“活化石”。齐齐哈尔市富裕县达满柯友谊乡三家子村是目前满语口语保存较好的地区。
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数据显示,满族人口位列第三逾千万,但是能熟练掌握满语的人口不足百人,这样巨大的落差,使得满语的传承引起众多学者尤其是语言学者和民间文学研究者的关注。从2010年到三家子进行短暂调查后,本人意识到搜集完善满语传承人的档案资料的重要性。2012年,本人获得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创新工程的资助,与石君广共同完成子课题“黑龙江省富裕县满达柯友谊乡三家子村满语口头传统遗存档案”,共采访16位传承人,录音资料一千多分钟。本文就是基于这些资料的基础上完成的。
2012年,三家子村[3]共有327户1098人,其中满族659人,占全村人口的60%。据了解,达斡尔族在黑龙江省是六小民族,在考学等方面都会受到照顾,因此当地满族和达族通婚孩子都改为达斡尔族,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满族人口的比例。
一、 调查始于1961年
1961年夏,金启孮跟随内蒙古大学来到三家子村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语言调查。调查中他们发现,村里老年人的满语都说得很好,汉语说得反而笨些;中年人满汉两种语言都会。20年后,据此调查形成的《满族的历史与生活——三家子屯调查报告》一书出版。书中提到:三家子屯,系由满语“伊兰·孛”yi lan bo译意而来的,旧名“上三家子”(因齐齐哈尔南的三家子,旧称“下三家子”)。现属黑龙江省富裕县富裕镇公社所辖的生产大队中的一个大队。三家子屯距离富裕车站四十多里,距中和车站十二里,距齐齐哈尔市九十五里。东邻黑岗、五家子等村(距离较远),北邻东极村、大登科、小登科村,西临嫩江江套,南临十五里岗、大马蹄岗子、小马蹄岗子(现简称大马岗、小马岗)等村。[4]
三家子屯是康熙二十八年从长白山移到齐齐哈尔一带的。“三家子屯满族原是清初萨布素部下的水师之后,当他们的先人移居到齐齐哈尔并分住到三家子屯时,还不懂汉语,因为作为清代的‘披甲’,生活接触面比较狭小,除去巡边、操练和捍卫北疆是他们的主要任务外,基本上可以说没有别的其他工作,而当时北疆军队中的叫操和口令全部都用满语,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义和团运动时也没有大的变化。”[5]“1689年,中俄签定《尼布楚条约》,划清国界,萨布素升为黑龙江将军,将从征的八旗战士家属由宁古塔迁到黑龙江,随军等分住到爱辉(当时叫‘黑龙江城’)、墨尔根和齐齐哈尔三处北边国防上的重镇。当时黑龙江一带地旷人稀,允许战士家属选择水土丰腴的地方自由居住,但不能离开所驻重镇一百里以外。这时驻齐齐哈尔的战士计(计布出哈喇)、陶(陶克罗哈拉)、孟(墨尔哲勒哈拉)三家就选择了此地,因为只有三家,满语便把这三家住的地方叫做‘伊兰孛’yi lan bo,译成汉语就是‘三家子’了。但是这个地方还不是今天三家子屯所在地,而是离今天三家子屯尚偏西七里,满语地名‘珠利约姆’zhu li yue m(后来汉译作‘南北沟子’)即今天叫做‘大泡子’的地方。其后因大泡子一带积水,才移到现在的三家子,仍叫三家子。计、孟、陶三家,除计姓是佛满洲外,陶、孟两姓都是伊彻满洲。其后三家,子孙繁衍,人口渐多,遂成村落。于是又有关、吴、富、赵、白等姓搬入屯中居住。这些后搬来的住户除关、赵、富三姓是佛满洲外,其余也都是伊彻满洲。”[6]这就是三家子的建屯历史。
虽然,三家子的满族多习满语,但满文、汉文的学习略晚于他们定居的时间。“齐齐哈尔一带满族学习汉文开始于1796年(嘉庆元年),永琨任将军时曾设立汉官学,奖励八旗子弟学习汉书。最初学的人很少,后来日渐增多。三家子屯满族,清末已开始学汉文,但先生仍多系满族,后来也有关内的先生。初学先教《千字文》、《百家姓》,后来再教《四书》和《诗经》。此外还学清朝皇帝的《圣训》。直到现在三家子屯五、六十岁的人,识汉字的还很多。但他们对满文来说却多是文盲,只能说话,并不识字。”[7]
金启孮经过调查认为三家子屯满族至今仍能保持说满语、听满语,并不是偶然的事,是有种种原因的,主要有聚居、交通不便、受蒙汉各族的影响较少、较迟等原因[8]:
1)三家子屯是满族集中居住的屯落,它和附近的大马冈、小马冈、大高良、小高良等满、汉或满、达斡尔杂居的屯落不同,具备保持使用满语的条件。
2)因为系满族聚居的屯落,直到民国为止很少与其他民族结婚。清代原则上满族可与蒙古、达斡尔、汉军通婚。但三家子屯距离蒙古族住区太远,距达斡尔族虽近但通婚的也只是少数。清末移民实边汉人多迁入辽、沈,移至黑龙江的仍是少数。因此该屯除去满人与满人结婚外,只有个别人与汉军(早已满族化的汉人)或达斡尔族通婚。家庭中的语言,儿童又受母亲影响要比受父亲影响大得多。母亲多习满语,儿童自然也相沿而用满语讲话。这是该屯长期保持说满语的原因之二。
3)三家子屯距齐齐哈尔市九十五里,路既遥远交通又不方便,在铁路铺设之前,很难受到大城市影响。所以齐齐哈尔北关满族以及邻近齐齐哈尔的大高良等屯都已放弃使用满语之后,而三家子屯却能继续保持使用满语。这是该屯保持说满语的原因之三。
4)清代对满族限制最严,当兵是唯一出路。当时满语是军队中用语,而在东北不会满语不许当兵(屯中传说如此)。当时又不许满族经营其他生业,只有当兵才能得到钱粮,使生活有保障。因此能否讲满语、听满语是和生活直接有联系的一件大事(北京火器营、健锐营并不如此)这也可能是当地满族能够长期保持说满语的另一个原因。
自60年代对三家子村的首次调查成果发表后,国内外学术界开始关注这一地区,不断有学者前来调查研究。特别是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调查的频率明显提高,调查的深度有所增加,研究的内容更加深入。
1986年,黑龙江省满语研究所刘景宪、黄锡惠与中央民族大学季永海的调查较全面地反映了当时三家子村的满语使用情况。此时与内蒙古大学在该村考察时的情况比较起来,满语状况已大不如前。当年的老年人相继故去,当年的中年人现在也已成了老年人,他们虽然还会说满语,但说得好的已不普遍了。这时的中年人绝大多数能听懂满语,会话就困难了,只能说些日常生活用语,少年人都不会说满语,个别少年人能听懂简单的生活用语。当时全村共有229户,1000余人,其中满族121户,满族人口约占一半。“三家子村中除几位老年妇女能听懂汉语而不能讲外,大部分老年、中年及部分青年能用满汉两种语言交流,约占满族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由于满族内部主要用满语交流,大部分青年和一些儿童能够听懂满语,有的还能讲一些。”[9]据调查时与村民们的交流,他们认为三家子村满语急剧衰退期是上个世纪60到80年代。一方面随着山东移民的大量迁入,满语被逐渐同化;另一方面,满语和满族风俗的保护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采访中,孟淑静、赵凤兰等一些高龄老人也提到满语受冲击的另一个原因。伪满时期,日本占领了三家子村,他们烧毁了一些满文书籍,在村里推行日语,从那时起,三家子村的满文书籍就所剩无几了。
1997年12月,黑龙江省满语研究所刘景宪、吴宝柱、蒋理对三家子村满语进行了考察。此时,三家子村无论在人口构成上还是满语的使用上都有较大变化。[10]从1986~1997年11年之间,三家子村的满语使用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反映出满语已经处于濒危状态,具体表现为:
其一,整体满语水平大幅度下降,下降的程度要远远高于1961~1986年间的幅度。绝大多数人(320人)已“基本不懂满语,或只记住一点有限的满语词汇”,还有一部分人(81人)的满语程度也已非常低了,甚至都不能完全听懂,只能听懂一些或一点,与1986年的“能听但说不好”和“能部分听懂”相差很多。
其二,三家子村基本上完成了由满汉双语到单一汉语的语言转用,满语已不再具有交际功能。尽管仍有43人尚能进行满语会话,但在全村444名满族中只占不到10%,而在全村的1016人当中只占4%略强。因此,即使他们用满语对话,也只能在十分有限的范围内,经常发生的场所可能只有那些家中至少有2名满语说得好的家庭中。进而可以看出,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以及对外交流已经是发展的需要,满族居民已从观念上放弃了满语。[11]
2002年7月,黑龙江大学满族语言文化研究中心赵阿平、郭孟秀、唐戈一行三人对三家子村的满语使用状况进行了调查。三家子村在户籍登记人员总数为1034人,满族、汉族是该村的主体民族,占全村总人口88.3%。他们对全村的满语会话程度进行了全面而具体的调查,发现满族人口中能够在不同程度上使用满语的有186人,只占满族总数的42%,约占全村总人口的18%。通过对比可以看出,1961~1986年之间,满语整体水平有所下降,但仍有部分人在使用,变化相对不大,满语仍具有一定的交际功能;1986~1997年之间变化最大,不仅满语水平下降,而且只有少数人在少数场合使用,满语作为一种交际工具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1997~2002年,由于满语已经无人使用了,所以这一阶段的变化只能体现在满语水平的进一步下降上了。这也表明满语在三家子村的彻底消失只是个时间问题。[12]
2005年,刘正爱调查的时候该村现有300多户,总人口1031人,平均每户3.3人。其中满族210户,汉族132户,达斡尔族25户,蒙古族3户,柯尔克孜族2户,满族约占全村人口的60%,汉族约占42%左右。[13]
从2006年开始,石君广作为三家子学校的满语教师,开始发挥其作用,他也有意识地记录下三家子与外界的联系:
接待媒体:在县委和教委的领导下,接待来三家子采访的媒体有黑龙江公共频道、齐齐哈尔电视台、齐齐哈尔交通广播、东北网齐齐哈尔新闻网、北京吉祥满族网、《齐齐哈尔日报》、《鹤城晚报》、《国际先驱论坛报》、《北京青年报》、读读新闻社沈阳支局、《南方周末》、《黑龙江日报》、《黑龙江晨报》、《京华时报》、香港《南华早报》、新华通讯社记者、《东京新闻》和《中日新闻》。
各级领导、学者的关注:来学校参观考察的有国家民委李副主任和省市县各级民委、中国达族协会、齐齐哈尔市长林秀山、市人大副主任那庆宽和县人大潘玉所、省专家组、沈阳军区政治部创作室李占恒、辽宁辽阳关彬、美国华侨关学君、中央民族大学胡振华、辽宁省民族研究所张佳生、省民委关立卓、满学专家阎崇年、香港满族文化协会关香云主席、中央发改委陈委员、市民教、市民委、县教委、县民委,建华区王区长、民委吴局长,市国家保卫局苗局长等人来检查工作。中央编译局局长衣俊卿、中央民族大学赵志忠、省黑大博士生导师张奎良,黑大满语系主任郭孟秀、齐大党委书记、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阿地里·居玛吐尔地来校参观考察。学者调研的还有吉林省东北师大博士生导师刘厚生、肇子瑜等教授,黑大满语系教授赵阿平、中央民族大学教授高娃、哈尔滨师范大学教育系教授陈云奔、中央民族大学古籍研究所黄建明、沈阳师范大学、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曹萌、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孙吉、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吴元丰调研。
其他:黑龙江省多所大学的教师、学生、研究人员来校听课调研;其他关于旅游事项[14]的发掘;吸引国外学者和媒体的关注;[15]满族民众对满语小学的倾力[16];记录片的制作[17];三家子满族学校开设的满语课多次为县里争得了荣誉。
从1961年至今半个世纪的历程中,三家子虽偏居一隅,但因其满语最后居留地的独特魅力,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关注。
二、 与满语研究有关的重要事件
满语的魅力就如专家们所言:“黑龙江省富裕县三家子村,是世界上惟一的语言活化石基地。为什么说是活化石基地呢?如果说这个村的老人一旦故去了,语言消亡了,可能再拯救满族的语言或者说再想挖掘这个语言就不可能了,这个语言就可能会在地球上消失了。”因此与三家子有关的事件皆与其满语有关。
1.国内外研究机构的关注:
近年来,国外一些研究机构加大了对满语的研究力度。目前世界上有23个国家的学者在研究满语,《满德词典》、《满俄词典》、《满英词典》、《满日词典》和一些相关研究成果陆续在各国出版。尤其是日本文部省设立大型课题“环太平洋濒危语言抢救调查”,每年有专家到我国东北进行实地考察。韩国首尔大学也为此设立了5年课题。国外从世纪末开始将满语文化研究列为文化人类学研究的重要内容,并专门培养高层次后继人才,日本、韩国、美国、意大利、德国、澳大利亚等国都有博士生专修有关课程。
国内惟一专门研究满—通古斯语言文化的科研机构——黑龙江满语研究所于1983年成立,1985年创办了专业刊物《满语研究》,1999年该所迁入黑龙江大学,组建了黑龙江大学满族语言文化研究中心。2000年,经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研究中心设立满族语言文化学硕士学位点,面向国内外招生,目前,这个专业已经培养了多届硕士研究生。该学科目前正在申报博士点。
2.满语研究进入官方话语体系:
满语研究进入官方话语体系伴随着一系列的活动:
2008年4月,富裕三家子满语被纳入齐齐哈尔市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2010年8月3日,出色地完成迎接“中国·三家子满族语言文化论坛”与会专家,受到一致好评;富裕县委、县政府对保护三家子满族语言十分重视,多次组织教育、文化、民族宗教等主管部门,到三家子村就满语的保护与传承问题进行调研。还责成有关部门拿出具体意见,拨付专项资金,加大保护传承力度,力争不让满族语言消失。县委据此提出,要把这项工作作为一份重要的民族责任、一项神圣的历史使命,尽最大努力让活的满族语言,在富裕县、在三家子村继续保留传承下去。
2010年,为了鼓励在满族语言文化传承人继续为满族语言文化传承发展做出贡献,推动满族语言文化的不断发展,富裕县人民政府授予了16位资深的满族语言文化传承人并颁发了证书,并每人每月给与200元的奖励。
当然,从这16位满语传承人的价值来看,应将其影响值扩大,如条件成熟可申报成为省级乃至国家级传承人。
3.满语教育
1987年8月,三家子小学满语班正式开班,由赵金纯[18]任教;2006年,成立满语小学;2006年2月15日,三家子小学开了满语课,农民石君广和赵莹莹被正式聘为满语教师。这所小学一到五年级的学生现在都要学习满语。他们每周两节课学习基础的满语会话和书写。由于大部分孩子的父母都不会满语了,在家里没有什么语言环境,所以石君广认为教这些孩子是满语传承的关键。
三家子小学在多年的教学过程中,专门编写了满语教材。赵金纯先后编写初级满语教材(1—5册),并与他人合作写成《满语研究通论》;石君广整理编写了适合三家子学校不同年级学生使用的满语教材《小学满语口语教材》;另外还编写了很多教学资料,如《满语字母字帖》、《满族知识手册》、《小学满文教材》(共六册)等。为了提高学生们学习满语的兴趣,石君广还经常给学生们讲满语故事,教孩子们唱满语歌曲。
我们认为,满语教育的持续实施是一切的基础,“从娃娃抓起”才能使满语传承人成为长效机制,也才能使得三家子满语的优势持续下去。当然,老一代满语操演者的多年坚守为三家子固守了独特的满语讲述环境。
三、 满语传承人档案
据金启孮接触到的满语较好的人有:计常义、计春生、陶来永、孟昭祥、陶金寿、赵喜庆、计海生、计德焕、计卧生、陶成富。听说好的有陶振民、陶成显、计常明、陶芝兰、孟莲瑞。其中孟昭祥是村里的大萨满。
2010年,富裕县认定的16位满语传承人为孟淑静、孟宪连、孟宪孝、孟宪义,陶纯荣、陶玉华、陶青兰、陶云、陶云庆,计福庆、计金禄、计万才,吴贺云、关凤义、赵凤兰和赵金岭。因各种原因,我们这一次没有调查到陶云、孟宪义和计万才三位传承人[19],但是满语好的还有几位,我们选择了陶淑琴、吴凤珍和石君广补入其中。
金启孮调查的满语讲得比较好的满族人与此次调研传承人的关系:计常义是计金禄的爷爷,计金禄和计福庆辈分上是兄弟;计春生的儿子是计成甲,能说满语;陶来永的孙子是陶双祥满语不行,是陶玉华的叔辈爷爷;孟昭祥是孟宪孝和孟淑静的父亲,是孟宪连的叔叔;赵喜庆是陶云的丈夫,是赵金岭和赵金纯的父亲,是赵凤兰的叔伯兄妹;计海生是计有才的爷爷,是计福庆的大爷;计德焕的儿子是计艳荣,满语不行。[20]
这16位传承人中,计金禄、孟淑静、孟宪连、孟宪孝在村中满语水平较高,自2000年开始就先后接待了很多满族的专家学者和记者。学者主要有刘厚生、肇子瑜、阎崇年、赵志忠、张奎良、郭孟秀等。
16位传承人中主要为计姓、孟姓、陶姓,还有吴姓、关姓、赵姓,这与金启孮的调查是一脉相承的。
1、计姓满语传承人:
这次调查的计姓有两位,计福庆、计金禄。计福庆和计金禄都为男姓,佛满族,正黄旗,满族老姓是计布出哈拉。
计福庆1951年10月11日出生,今年62岁,在三家子村出生,因为小时候家里父母都说满语,所以从小就学会说满语了。
他的个人经历:
初中在富裕县农业学校学习,后来文化大革命,天天搞运动不学习了,计福庆当时十五岁就回家,开始在生产队干活。刚开始半拉子,挣半人的工分。17岁才成整劳力,在生产队干活干一整天可以记工分8分,干不了一天的就计件,工分多少不一。年终核工分,一年能得二千来分。一个工分值八分钱,一年才能核一百多块钱。在扣除吃粮钱,订完吃粮钱后,若是剩了钱的话,才能开出来。有的人家工分挣得少,挣的钱还不够订吃粮钱,成为“超支户”,这样记上帐,明年再还。计福庆24岁结婚,去过大庆,因为儿子在大庆工作。1978年在村机耕队干了七八年,直到生产队结束。
计金禄1946年3月13日出生,满语会话程度较高,今年67岁,在三家子村出生,因为小时候家里父母都说满语,所以从小就学会说满语了。
他个人口述自己的经历:
初中在富裕县哈川农机学校学习,十七岁回家,开始在生产队干活。在生产队干活干一整天可以记工分8分,干不了一天的就计件,工分多少不一。年终核工分,一年能得二千来分。一个工分值八分钱,一年才能核一百多块钱。在扣除吃粮钱,订完吃粮钱后,若是剩了钱的话,才能开出来。有的人家工分挣得少,挣的钱还不够订吃粮钱,成为“超支户”,这样记上帐,明年再还。计金禄铲了一年地之后就安排给生产队赶马车,活计轻了许多。有时候还能出车到县里,一天能挣12个工分还给一元伙食费,到县里能吃上一顿好的。
当时生活困难,家家户户都在自家房前屋后栽一些烟,秋天买烟挣点钱,再不挖一些草药卖点钱。1967年文化大革命以后公社就不让栽烟了。谁家要栽烟,当烟长一尺来高时,就全部砍了,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也不让出去挖草药了,那时候的日子就更难了。
1968年和石雅琴结婚,和父母过了一年后就出来单过,栽点烟,又养了头猪。没有粮食,每天都要走十多里路去剜旱沓,扛回来乎熟喂猪。一九八几年生产队解散,后来生产队结束了,每家都分到了地,一口人二亩地,日子才好过点。后来慢慢就开始养牛养马,有马车和马犁杖了。大儿子小学就不念了,21岁结婚,花了八千多元,没有拉饥荒。二儿子初中毕业,22岁结婚,花了2万来元,抬了四千块钱。孩子结婚后就和老伴儿单过直到现在。
计金禄跟随生产队到哈尔滨参观农业种植,曾去加格达奇送人。
2、孟姓满语传承人
孟姓有孟淑静、孟宪连、孟宪孝,孟宪孝老人是孟淑静老人的弟弟,他们都是伊奇满族,正黄旗,满族老姓是墨尔哲勒哈拉。
孟淑静:女,1926年11月13日三家子出生,今年87岁,满语会话程度高。老人口述自己的生活经历:
小时候没有读书。十七岁嫁到富裕县塔哈乡小哈柏村和石万生结婚,和公公婆婆一起生活。开始生活条件还可以,家里养了十来头牛还有两辆牛车,但后来成立了生产队,成立初级社收走了一些牛,后来又成立了高级社,车和牛都被收入了高级社,就给合几个钱,还不给现钱。然后就开始生产队干活,天天去干活挣工分。过年了生产队有钱就多少给开点儿,没钱就拉到了,自己家怎么生活自己去想办法,之后生活越来越艰难。
后来全家人商量决定回三家子村生活,因为三家子村打草好打,资源比小哈柏村丰富,生活要好过些。就这样在1957年年末,孟淑静老人全家由小哈柏村搬到三家子村,从此定居下来。回来之后,除了在生产队干活之外,就在院子里栽一些烟,或是挖草药。到了秋天就扛着烟叶和草药,步行十五里到中和火车站,坐火车到齐齐哈尔市去买,卖点儿钱补贴家用。1960年,赶上了“吃待食”,秋天生产队拉回来的粮食,公社派人看着,打完就全部拉走一点儿不留。然后公社给发甜菜和甜菜樱子,把甜菜切成片锅上烙着吃,或是放在灶坑里烧着吃。冬天没有一点儿粮食,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就把甜菜樱子剁碎了,放在锅里煮,再撒上一把糠,就那么吃。到地里去刨冻土豆,若是刨着了,那就成了一家丰盛的一餐。没有吃的,就把黄豆皮磨成面,蒸饽饽,真是难吃死了。再不到黄豆地里捡豆粒,上麦草堆上捡麦粒,谷草堆上捡谷粒……过年了公社总算给发了一点儿粮食,三斤面、三斤小米子,又发了一点儿死猪死牛肉,这才见着点儿粮食,过个年。那时候一个人一个月只发二两油。春天剜柳蒿菜、掳榆树巧儿,走十多里地剜旱沓、割野韭菜扛回来在锅里煮完当饭吃。1967年,“文化大革命”以后公社就不让栽烟了。谁家要栽烟,当烟长一尺来高时,就全部砍了,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也不让出去挖草药了,那时候的日子就更难了。后来生产队结束了,每家都分到了地,一口人二亩地,日子才好过点。
孟宪连,男,1932年8月23日三家子村出生,今年81岁,满语会话程度较高。
孟宪连经历比较丰富:
小时候就上一年学就不念了。
12岁放了一年的猪。
13岁和父亲放了一年的牛群,大概一百多头。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鞋穿,到了秋天,天冷冻脚,牛一拉屎撒尿,就站在屎尿上取暖。
14岁就开始干农活,当时不分家,家里几辈人二十多口一起生活,种五六垧地。当时孟宪连的大爷是家里的掌柜的,铺盖穿戴整齐,而孟宪连等人连被褥都没有。
15岁土地改革分了家,分到一所草房、三头牛、两垧地、一副牛犁杖。日子才好过些。
17岁结婚,媳妇是村里母老师的女儿。
23岁村里成立初级社,成立互助组,一起种地。
27岁成立高级社,家里的牛、马、车全都合价归了生产队,价合的很低,但到现在钱也没给,就那么拉到了。在生产队干活干一整天可以记工分8分,干不了一天的就计件,工分多少不一。年终核工分,一年能得二三千来分。一个工分值八分钱,一年才能核二百多块钱。当时按人口分粮,一口人一年500斤粮食,不管几个劳力,都安家里人总数分粮。在扣除吃粮钱,订完吃粮钱后,若是剩了钱的话,才能开出来。有的人家工分挣得少,挣的钱还不够订吃粮钱,成为“超支户”,这样记上帐,明年再还。
1961年,赶上了“吃待食”,当时苏联把专家和物资全部撤走,还让国家还他们的钱。当时国家为了还钱,就全国勒紧腰带,还债。秋天生产队拉回来的粮食,公社派人看着,打完就全部拉走一点儿不留。然后公社给发甜菜和甜菜樱子,把甜菜切成片锅上烙着吃,或是放在灶坑里烧着吃。冬天没有一点儿粮食,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就把甜菜樱子剁碎了,放在锅里煮,再撒上一把糠,就那么吃。到地里去刨冻土豆,若是刨着了,那就成了一家丰盛的一餐。没有吃的,就把黄豆皮磨成面,蒸饽饽,真是难吃死了。再不到黄豆地里捡豆粒,上麦草堆上捡麦粒,谷草堆上捡谷粒……过年了公社总算给发了一点儿粮食,三斤面、三斤小米子,又发了一点儿死猪死牛肉,这才见着点儿粮食,过个年。那时候一个人一个月只发二两油。过完年,每天能发三两小米子熬粥喝。春天剜柳蒿菜、掳榆树巧儿,走十多里地剜旱沓、割野韭菜扛回来在锅里煮完当饭吃。
1969年大队核算,七几年后来生产队结束了,每家都分到了地,一口人二亩地,日子才好过点。
孟宪连20岁当过村代表,1953年至1957年当村长兼团支部书记。1958年大跃进,村民都到富裕县的小榆树挖运河,后来回来当一队队长。1969年去过哈尔滨,参观农业种植。他还去过海拉尔、满洲里买马。
孟宪孝:男,1932年8月12日三家子出生,今年81岁,因为小时候村里满族老人都说满语,所以从小就学会说满语了,满语会话程度高。
孟宪孝简略介绍了自己的经历:
小时候读书读到五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是1945年,日本战败,东北解放,当时满洲国在三家子村设立的国民艺术学校停课了,孟宪孝只能下来不念了。孟宪孝15岁当儿童团长,18岁参加民兵,19岁当兵。在黑龙江省公安直属队富裕县中队当了二年兵。21岁转业后在村里当团支部书记,当时是1952年。1953年普选当行政村副村长,后来担任村长。合作化运动建初级社、高级社,担任高级社社长。1956年调到县移民垦荒办公室,当时山东等地移民在富裕县建55个新村,并担任22号新村富义新村主席。1957年调回友谊乡和富裕镇工作十年。期间下派到中和管理区当书记当一年。后又分别在五一大队、三家子村担任书记各一年。1962年又调回友谊乡公社在铁木农具厂任书记。1963年分配到富裕镇广播站当站长。由于家中人口多,工作工资太低,1965年代职回家任三家子党支部副书记。回来后生病,结核病开放,三年才痊愈。1979年退休不再担任三家子党支部副书记职务。又被调到河道管理站工作,当了五年站长,负责三家子防水大坝修建。1983年回家务农,由于子女太多,从1983年到1993年放了十年牛群,挣钱给四儿子、五儿子娶了媳妇,又聘了一老姑娘。1993年,62岁才算正式退休了,儿女的事全部完成。1996年,老伴生病,得了半身不遂,孟宪孝精心照顾八年,2003年过世。之后孟宪孝就和老儿子生活,一直到现在。
3、陶姓满语传承人
陶姓传承人此次调查的有四位,男性两位,为陶纯荣、陶云庆,女性两位陶青兰、陶玉华,他们都是伊奇满族,满族老姓是陶克罗哈拉。
陶纯荣1935年6月20日在三家子出生,今年78岁,属猪。满族人不分家,小时候,爷爷奶奶满语精通,汉语差,大人都用满语交流,所以陶纯荣小时候就说满语,上小学才学汉语。陶纯荣上了六年学,当时这在三家子就算知识分子了。22岁时结婚,同年开始在大队当干部,当过村主任兼团支部书记,当队长时曾去过哈尔滨参观农业生产。1958年入党,党支委委员,又兼二队队长。在村部当干部直到退休,当了四十余年干部。
陶云庆,男,1929年1月18日在三家子出生,今年84岁,属蛇。因家中大人都用满语交流,陶云庆小时候就说满语,后来才开始学汉语。他19岁结婚时后入伍,当兵时曾去过沈阳、长春、哈尔滨,当了四年兵转业回来,在家务农。
陶青兰,女,1946年10月22日在三家子出生,今年67岁,属狗,满语会话程度中等。小时候,爷爷奶奶精通满语平常生活中都用满语交流,所以陶青兰小时候就学会了一些满语,也能听懂一些满语。
陶青兰简述自己的经历:
上了八年学,初中差一年没念完,就回家了。1964年,县里招社教员(社会主义社会教育)培训后回三家子在村里上班,宣传社会主义教育。1966年调到乡里妇联当干事,同时把自己的丈夫托关系调到友谊中学当舍务老师。但受到公公婆婆的极力反对,婆婆骂了陶青兰两年。1968年夫妻商量后,决定辞去工作回三家子务农。回到家后,就和公公婆婆分了家,陶青兰到乡里弄来木料,自己盖了新房子。1972年到村部当妇女主任,农村计生工作非常难干,直到1982年就不干了。1989年,村里竞选,又被选为妇女主任,在村书记和村长的多次家访下,只好回村部又当起了妇女主任,直到2005年。在此期间为了计生她不知得罪了多少乡亲,但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不能违背,计生工作真是把她难坏了。2001年,她的儿子在农忙时,不幸在车祸中身亡,儿媳妇也受了重伤,双重打击,让她无法承受。经过不懈努力,儿媳妇总算治愈了,幸好儿子还给自己留下个孙子。直到现在陶青兰还是难以从那可怕的梦魇中走出来。——石君广整理
陶玉华1938年5月7日在三家子出生,今年76岁,属虎。因小时候大人都用满语交流,所以陶玉华小时候就说满语,后来才开始学汉语。陶玉华上了两年学,因为要看护弟弟妹妹,就辍学不念了。20岁结婚,和公公婆婆一起过,直到公公婆婆过世,始终在三家子村务农。因弟弟陶春悌在北京工作,陶玉华曾去北京看弟弟。
4、赵姓满语传承人
赵姓有赵金玲和赵凤兰,都是佛满族,正黄旗,满族老姓是爱新觉罗哈拉。
赵凤兰,女,1926年8月23日在三家子村出生,今年87岁,满语会话程度高。
石君广根据满语整理老人的经历如下:
小时候没有读书。16岁和陶成奎结婚,当时一大家子人十几口。后来丈夫出去当兵,一当就是八年。和公公婆婆一起住了五六年,就分家了,当时还在小,就和二伯哥、二嫂生活在一起。等孩子大些就帮二哥二嫂干活。后来丈夫转业回来,转业费大部分都给家里人花了。剩下的钱,又借了一些钱,买了个房子。丈夫在当兵时累伤了,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看家、看孩子、做点饭。农活、重活全都由赵凤兰干。住这个买的房子不吉利,儿子河里淹死了,又死了两头猪。于是两口决定又盖了个新房子。后来老儿子陶宝彤在齐齐哈尔市里工作,有孩子了,就把两位老人接到市里住,边看孩子,在市里住了10年。70岁老伴过世,才从市里回来,和大儿子陶宝珍一起生活。
赵金玲:男,1943年10月26日三家子村出生,今年70岁,满语会话程度中等。因为小时候家里老人都说满语,所以从小就学会说满语了。他自述其个人经历:
1946年父亲赵喜庆就当兵走了,在辽宁铁岭、鞍山当兵,当了八年兵,才转业回家。赵金玲10岁上小学,上了六年小学,然后到富裕镇中学即农业中学读书。20岁回家干活,在村里当了一年统计,又当了四年团支部书记,然后又当队长。后来成立生产队,当生产队队长,直到1982年生产队结束。当时生活困难,家家户户都在自家房前屋后栽一些烟,秋天买烟挣点钱,再不挖一些草药卖点钱。1967年文化大革命以后公社就不让栽烟了。谁家要栽烟,当烟长一尺来高时,就全部砍了,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也不让出去挖草药了,那时候的日子就更难了。
小时候爸爸在铁岭、鞍山当兵,赵金玲去过这两地看爸爸。
赵金玲在村里也算是有些文化的老人了,凭着他对满语的热爱,早在2005年开始就整理三家子满语口语,用汉字标音,到现在已经整理了两本,两千来个词汇、短语。
5、其他传承人
关凤义,男,佛满族,正黄旗,满族老姓是瓜尔佳哈拉。1938年8月6日三家子村出生,今年75岁,因为小时候家里父母都说满语,从小就会说满语了,到上小学才学说汉话。
关凤义上了十二年学,小学六年,中学三年,北安中专读了三年。上完中专后,分配到县财政科当科员。当时正闹反右派运动,有文化的人天天被批斗,天天开会批斗人。关凤义怕自己被批斗,干了两年多就回三家子村务农了,在生产队干活。27岁和计翠梅结婚。次子关力小时得过小儿麻痹,一条腿残疾,至今未婚,基本没有劳动能力,到现在还由关凤义和老伴照顾。
吴贺云,女,1929年10月25日在岗屯村出生,今年84岁,满语会话程度偏低。小时候没有读书,15岁嫁到三家子村和孟宪民结婚。吴贺云讲述自己在三家子当媳妇的经历感受:
当时不分家,家里几辈人二十多口一起生活。满族规矩大,满族媳妇难当,每天早早起来烧火做饭,一天给家里的老辈人装三次烟,当时家里的老辈人有奶奶、婆婆、大娘、婶婆。若忘了给装烟,长辈就要用烧火棍打。21岁分家了,和公公婆婆一起过,30多岁公公婆婆过世,自己开始单过。当时自己的丈夫孟宪民懂萨满和村里的孟昭祥老人,经常给人家请神治病。孟昭祥是大萨满,孟宪民是二神。因此现在吴贺云还多少会哼唱一点萨满神歌,但由于年纪大了,记忆减退,很多神歌都想不起来了。
当时吴贺云丈夫的大哥孟宪忠在齐齐哈尔建华中学当校长,嫂子在齐齐哈尔长庚小学当老师,生了三个姑娘、二个小子。但是当大姑娘才九岁时,夫妻二人双双过世。那时候,二姑娘才七岁、三姑娘五岁,小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孟宪民就把孩子都接了回来,当时当时正赶上吃待食,生活非常困难。两个小子后来都死了,三姑娘也快饿死了,没办法就送人了,才保住了命。
抗美援朝时期,吴贺云的丈夫孟宪民还当了三年兵,丈夫70岁过世。现在和二儿子孟德林一起生活。——石君广整理。
陶淑琴、吴凤珍、石君广虽然没有被列入这十六个传承人名录,但他们年轻,而且满语不错。他们与16位满语传承人都有关系,陶淑琴是传承人赵凤兰的女儿,石君广是传承人孟淑静的孙子,吴凤珍的父亲和母亲都会说满语。
吴凤珍:女,1944年5月7日三家子村出生。吴凤珍的父亲是大哈州人(富裕县友谊乡大哈州村),达斡尔族,精通达语和满语。母亲是三家子村人,只会说满语,不懂汉语。当年吴凤珍的母亲结婚后就和丈夫回到三家子村定居。吴凤珍从小受长辈影响就会说满语。
陶淑琴,女,1948年3月17日出生,三家子出生。小时候爷爷奶奶满语精通都用满语交流,所以陶淑琴小时候就学会了一些满语,也能听懂一些满语。1947年,父亲陶成奎就当兵走了,当了八年兵才转业回来。
陶淑琴个人经历也颇为丰富:
上了八年学,高小念完了考上了卫校,但是没钱念,就读了初中,在富裕农业学校读书。成绩优异,但是父亲当兵回来后得了肺结核,咯血,不能劳动,只有母亲赵凤兰一人劳动,家里实在困难,就只好错学,差一年没念完,就回家了。当时教她的两位老师要供他考大学,但坚强倔强的她婉言谢绝了。
14岁开始在家务农,在生产队干活,只能挣半个人的工分。
16岁在生产队成为正式劳力。
17岁在三家子村夜校当老师给村民扫盲。
18岁参加民兵当民兵副连长,又当妇女主任。
19岁结婚,嫁到齐齐哈尔。
1970年在齐齐哈尔布鞋厂当临时工,因为工作成绩卓越,1972年转成正式工人。
1984年就开始负责跑业务,全国各地都去过。
1992年被评为黑龙江省优秀供销员标兵,被提升为业务科科长,厂工会委员。
1999年退休,协助社区工作。
2009年回三家子村照顾母亲赵凤兰。
在此次调查中,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是年轻人石君广,他没有像村里其他年轻人那样到外面的精彩世界去闯荡,别的年轻人不爱学习满语,他却早早意识到了满语的重要性。为了保护和抢救三家子满语口语,他自小就跟奶奶学满语,但仅限于简单的口语对话。长大后和同龄人一样追寻着大学梦的石君广最终因家庭困难没有能够继续深造。看着同龄的伙伴大多去了外地打工,石君广却选择了留下。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使命。他说:“三家子口语可以说是保留的非常好,很多老人都会说,但是他们年际非常大了,甚至有些老人过世了,所以非常可惜。作为一个满族青年人,生活在这个土生土长的三家子,我不能看到这种宝贵语言失传,所以怀着这种心情,我就利用一切时间学习这种语言。”
石君广详细自述了他的经历:
1977年9月20日出生。父亲叫石恩发,母亲叫孟静清、妻子叫代爱丽、大姐叫石少华、大哥叫石军友、小弟叫石军兴、儿子叫石曜槟。现在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满族人不分家。
我从小在三家子长大,小时候奶奶就教我满语,那时候我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满语。后来上小学,到五六年级的时候,我们开始学习满文,老师是赵金纯老师,赵老师对我们说:我们都是满族人,一定要好好学习满语,现在全国会说满语的人太少了,大家一定要好好学,把满语传下去。将来也要当个满语老师,也教孩子们学习满语。我听了老师的话之后非常感动,从那时起我就树立了理想,将来一定也要向赵老师一样把满语传承下去。后来我上了初中、高中就没有再学习满语。
1998年我和弟弟一起考大学,弟弟考了540多分,考上了好大学。我考了440多分,成绩不好,当时家里穷,为了供弟弟上学,我就下来干农活了。虽然没有上大学了,但我却没有失落,只要有有时间我就和奶奶学习满语。奶奶刚开始不太愿意,问我学满语有什么用。我说:满语是我们满族人的根,你们岁数都大了,如果没有年轻人学到话,满语就失传了。奶奶听了之后就开始教我满语了。其实人活着就要有自己的理想,有些人的理想是挣些钱,可我的想法不是为了钱,而是学习这种语言,我的目的就是真正的为自己民族做点事。人活在世上不能说只向钱看,还一定要有所作为。我除了干活之外,有时间就学满语,看见什么不会说的东西,就赶紧记下了,想到什么不会说的也赶紧记下了,然后问奶奶用满语怎么说。我没钱买纸买笔买录音机买磁带,我就打工挣钱,再苦再累的活也不怕。挣了钱我买了这些东西,就整理资料和奶奶录音。经过2年,我整理了一套资料又和奶奶录了十多本磁带,然后又找了别的老人录了音。村里的很多人都不理解,都说我是个书呆子,农活也干不好,就知道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后来在村里谈了两个对象,都分手了,说我高中白读了,就学没用的,不出去打工挣钱,没出息。后来村里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和我谈对象了,那时候我在大家眼里就是个傻子。2000年,我在外村处个对象,也是个满族人,她很理解我。她家里认为,书没有白读的,读书多的人一定读书少的强。2001年我结婚了,2002年我当了爸爸,生了一个男孩。结婚以后,我还是有时间就学满语。因为上小学时我学过满文,就开始自学满文。
2005年,我学习满语的事迹县电视台报到了,然后市里的、各地方的记者都来采访。同年富裕县政府非常重视三家子满语文化,建立了满族学校,要在学校开设满语课。2006年2月县里聘用我为满语教师,3月份在学校开始教满语。在教满语的时候,我跟学生们说:我们是满族人,满语是我们满族人的根,我们要好好学习满语,不能把满语扔了,一定要让满语传下去,让我们满族人一辈辈的满族人都会说满语。
十余年来,我先后整理出了满语词汇、句子、风俗习惯用语、满语传说故事等40余本磁带。在几年的满语教学中,我努力工作,编了很多教材,如《满族知识读本》、《小学满语教材》、《小学满文教材》等,受到各界的好评。——经过高荷红的整理。
从目前的调查来看,我们发现:三家子满语传承人都出生在三家子,年龄最大的87岁,最小的36岁;他们的父辈多有当兵的经历;他们都提到满族不分家,分家的是少数,他们的语言多半是受爷爷奶奶辈的影响。他们多为被动的传承者,主动传承的满族如赵金岭、石君广,他们为了满语的传承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我们相信三家子满族有了这样积极的传承人,满语的消亡速度会相对延缓,尤其是满语学校的小学生更是可贵的传承力量。我们的研究将不止于对他们个人经历的调查,对他们讲述的民间故事将是后续调查研究的内容。
[1]高荷红,女,1974年生,副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本文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创新工程子课题的成果。
[2]石君广,男,1977年生,满族,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富裕县三家子村满语学校满语老师。
本文首发于《满语研究》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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