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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工作是抢救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工程的重要部分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06-08-25  作者:斯钦巴图


  乌力格尔,是蒙古族民间艺人在低音四胡伴奏下演唱蒙古英雄史诗、表现内地历史的本子故事和取材于蒙古现实生活的叙事故事的一种口头说唱艺术形式。它最初产生并发展于内蒙古东南部地区,后传播到内蒙古各地以及蒙古国境内。但是,内蒙古东部蒙古族聚居区自始至终都是乌力格尔主要的流传地区。乌力格尔不仅仅是一种民间口头说唱艺术,它更是在中国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内地汉文小说传统与蒙古英雄史诗传统的绝妙结合中产生的弥足珍贵的口头文化现象。乌力格尔口头传统发展的后期,蒙古传统的英雄史诗演唱从乌力格尔说唱艺人的曲目中逐渐退出,反映蒙古现实生活的叙事故事和表现内地历史的本子故事演唱,尤其是后者占据了突出地位。据不完全统计,传统的乌力格尔有数百种、上千部之多,艺人短则演唱数昼夜,长则演唱几十天。乌力格尔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口头传统。
  拉着四胡说唱乌力格尔的艺人,蒙古语叫做“胡尔奇”。他们是保存和传播乌力格尔的最重要的群体。胡尔奇有各种各样。有说唱型艺人,就是指拉着四胡演唱乌力格尔的艺人,通常称为胡尔奇。还有一种是演述型艺人,就是不用伴奏乐器直接演述乌力格尔的艺人,民间通常把这类艺人称为亚巴干-胡尔奇。亚巴干,专指徒步行走的人。科尔沁右翼中旗好腰苏木78岁(2004年)的老艺人赛音乌力吉是一位比较出色的亚巴干-胡尔奇。我于2004年11月3日采访过他。他能讲述很多故事,其中,应我的请求,给我讲述了《四姬白花》的完整故事和其他一些故事选段。演述型艺人所受表演压力大于说唱型艺人。赛音乌力吉老人用2小时30分钟的时间把故事演述完毕,感叹说:“要是用胡琴就好了,轻松多了。这不用胡琴讲述,实在很难。想不起来的时候稍微停顿一下吧,人家都在看着你呢,而你自己却除了嘴巴没有别的东西可动,嘴巴停了,可就什么都停了。不像拉胡琴,还可以边拉间奏曲边想。”这是一个在口头演述和拉着胡琴演唱故事两方面都有经验的艺人发自内心的切身感受。
  根据1963年的不完全统计,当时内蒙古各地有350多位胡尔奇。然而,根据我们近年的调查,艺人数量已经锐减到现在的区区几十位。
  根据我们的调查,当前的乌力格尔表演艺人中老胡尔奇占大多数,占艺人总数的60%以上,他们的平均年龄在60岁以上。那数百种上千部乌力格尔都储存在这些老艺人的记忆中,他们随时都可能带着记忆中的乌力格尔离开我们。因此,抢救是当务之急。我曾经问著名艺人金巴扎木苏:“如果我们一直采录您的故事,需要多少天?”当时72岁的他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唱完我记忆中的故事。”这话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他的确不是在吹牛。38年前,前苏联学者李福清和涅克留多夫问了著名艺人却音豁尔一个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每天不间断地演唱一年决不重复一个故事。当时他们不太相信。但是,当他们整整用一个月的时间才录完一个完整的故事时,这才相信艺人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抢救,老艺人们走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著名的希日布胡尔奇和伊塔胡尔奇于2005年相继去世,幸亏我们2004年采录了他们演唱的乌力格尔。同样的情况还见于西蒙古史诗艺人。2005年11月至12月,我采访了青海蒙古族著名史诗艺人胡雅克图老人,当时他病得很重,知道我的来意后,欣然给我演唱了记忆中的史诗,即便是演唱经常因为他咳嗽而被迫中断,但他仍然执意要给我唱他知道的所有史诗,以留给后人。这样,他拖着病重的身躯演唱到12月7日。我回到北京后的第三天,即12月17日,接到了他老人家去世的噩耗。有好多时候,当我们准备去采访某位艺人时,往往被告知那些艺人已经过世。时间流逝,老艺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去,使抢救工作显得更为迫切。
  近几年,我带领民族文学研究所蒙古文学研究室的科研人员和社科院重大项目“乌力格尔田野研究”课题组成员,先后几次以内蒙古扎鲁特旗为中心,开展了乌力格尔传统的抢救采录和田野研究工作。在认真做好扎鲁特乌力格尔田野研究的基础上,覆盖了其周边的旗县,先后走访30多位民间艺人,取得了有关乌力格尔演唱艺人、演唱曲目、演唱现场、演唱传统的包括影像、图像、音声、访谈、问卷及民族志资料在内的部分资料。其中有录音资料600多小时,录像资料95小时,图片资料100余幅,访谈资料100多小时,民族志资料50余万字。
  田野之路是艰辛的。我们要深入到最偏欠发达地区,忍受严寒酷暑和各种各样的困难。田野工作有时候也充满危险。最使我难忘的是2004年2月21日的那次事故。当时我和我的同事一起乘坐卡车,由扎鲁特旗鲁北镇出发去采访一位艺人。那天早晨下了小雪,天气又冷。驶离鲁北镇大约10公里,由于下雪路滑,卡车突然失控,在仅有两个车道的柏油路上左右打滑,滑出200米左右转了180度,左侧两个轱辘掉进路边的沟里,险些翻车。如果当时迎面驶来其他车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尽管如此,田野工作也是幸福的。因为这是抢救和保护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工程的一部分,从事这项工作,就是为民族文化事业的发展做出贡献。(斯钦巴图:课题参与人,副研究员)

文章来源: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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