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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哲]文学地理学视域中的梅卓长篇小说《太阳部落》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9-07-23  作者:吴哲

  摘要:藏族小说家梅卓的长篇小说《太阳部落》立足于想象的地理空间伊扎,呈现了青海藏区少数民族的生活图景。从文学地理学的视域观之,《太阳部落》具有鲜明的地域性特点与独特的地理基因、地理叙事及地理意象,蕴含着高原藏区丰厚的地域文化内蕴与独特的个体生命体验。

  关键词:梅卓;《太阳部落》;地理基因;地理叙事;地理意象

 

  从第一个登上文坛的藏族女作家益希卓玛开始,藏族作家逐渐形成了一个女性创作群体,她们在诗歌、散文、小说创作方面成就斐然。藏族女作家梅卓于1987年开始发表作品,并在小说、散文等创作领域取得集束式的成果,著有散文诗集《梅卓散文诗选》《土伯特香草》,散文集《藏地芬芳》《吉祥玉树》,小说集《人在高处》《麝香之爱》,长篇小说《太阳部落》《月亮营地》,中篇小说《佛子》《青稞地》等。

  梅卓对青藏高原满怀深情,她的小说既回溯藏地历史又反映现实生活。长篇历史题材小说《太阳部落》和《月亮营地》通过勾勒早期封建农奴制下青海藏区的社会现实和民生百态来回顾藏族的发展史;《佛子》反映新一代的藏族知识分子在虔诚的宗教信仰和美好的生活理念之间的艰难抉择;《珊瑚在岁月里奔跑》反映了伊扎部落后裔们的艰难岁月和现实情感;《麝香之爱》则反映都市藏族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世界,深刻剖析藏族的民族文化心理,挖掘浑厚的藏文化精神。总之,梅卓小说既通过回顾藏族历史的发展来反思民族文化,又从当下的视角去审视藏族人对现代性文化的诉求。

  从当代小说的创作来说,梅卓立足青藏高原的小说创作给当代文学增添了西部文学、藏族文学的色彩,使当代被忽视的藏族文学叙事重新获得关注。现有研究成果多从民族文化、藏族历史、小说创作技巧等传统维度来探讨梅卓的小说,而对其小说的地理特性关注较少。文学与地理学之间实现对话是基于人和大地之间的亲缘关系。文学地理学可从地理基因、地理叙事、地理意象等多个角度具体探讨“人与地理空间”的关系。梅卓的长篇小说《太阳部落》展现了独具藏地风格的自然景观和社会景观,小说中地理基因表现为自然环境的影响和民族文化心理的变化,藏族独有的情歌、民谣等元素的融入则呈现出梅卓独特的地理叙事风格,湖泊河流、月亮、岩洞等地理意象的描绘构造出梅卓笔下独特的美学基质。

  一、文学地理基因的性质:自然环境影响和民族文化心理变化

  文学的“地理基因”就是和作家的文学创作驱动力相关的自然地理因素。文学“地理基因”具有类似生物基因的遗传特性。梅卓的“地理基因”表现在对伊扎、青唐、安多以及整个青藏高原的叙述上。对藏族作家梅卓来说,文学“地理基因”根植于自己的生命体验与故土记忆,作家心中的藏地图画正渐渐变得清晰。可以说,梅卓对于青藏高原的探索与寻觅正是其文学创作的内驱动力。梅卓的创作基于对青藏高原河流湖泊、雪山草原的观察和体悟,也基于其在青海湖、玉树等地理空间的游历,作家文学创作的地理基因生长于雪域高原。

  《太阳部落》中具有浓郁藏地色彩的“伊扎”就是梅卓心中的故乡,梅卓将青藏高原的地理空间表现在小说之中。这个想象空间依托于青藏高原的自然地理环境,部落的地名设置与现实中梅卓的伊扎老家发生关联,使小说的地理空间扎根于现实世界。梅卓在勾勒伊扎部落的时候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在艺术上去忠实‘复制’心目中的审美故乡”。小说中与伊扎紧密相关的村落、河流、湖泊、植被等,给想象空间伊扎部落设置了青藏高原东北部的地理坐标;青藏高原的雪山、草原、湖泊等独特的地理元素塑造了梅卓的审美体验。梅卓这种独具特色的文学地理基因首先来自于父母的耳濡目染。由于早年便随父母离开家乡,成长在祁连山南麓的梅卓自小就能够体会到父母对故乡一草一木的回忆与眷恋。梅卓从父母那里了解了祖辈曾经生活过的化隆回族自治县,了解了养育藏族儿女的雪山、青稞地。其次,来自于梅卓本人的探访体验,她曾多次跟着母亲探访伊扎。虽然梅卓自小在海北藏族自治州长大,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求学和生活,但是,她十分看重通过重返故乡来收集藏地素材,用心观察青藏高原的山山水水,体悟其中的地理蕴涵。动人的玛冬玛湖、翻动的白杨树林、碧绿的青稞地等一系列自然景观构成《太阳部落》的地理空间,作家将青藏高原淳朴、自然、高寒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梅卓笔下的青藏高原打破了以往的封闭与保守,并与新的地域文化发生碰撞和融合,《太阳部落》中对青藏高原等地理基因的描绘呈现出了这种“碰撞”与“融合”的特点。作为处于传统与时代变迁之间的新一代藏族人,梅卓自身就是藏族传统与现代文明的杂糅存在。梅卓从小在不同的地域环境之中成长,经历了“离开故乡—暂居异地—探访故乡”的历程。她早年离开故乡去城镇求学,城镇中的现代文化与新的社会习俗给年轻的梅卓留下深刻印记,正如她自己所说:“我是一个在城镇长大的女性,学习的是汉语言,老实说无论从生活还是思维,都相对疏离于藏民族几千年承袭的文化传统。”这种由地理基因改变而引起的文化心理的变化在小说《太阳部落》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如小说中藏族小孩对汉语等非传统文化的积极学习与接受。小说通过描写伊扎表现出青藏高原“民族历史和文明传统在现代语境中被切割”,反映了藏族的历史文化受到现代语境的冲击,藏族人在坚守传统文明的矛盾心理中逐渐接受现代文化;伊扎部落千户索白面对各方阻力积极聘请老师建立学校,因为索白认识到民族危机的存在:“孩子们以受教育的方式启蒙,未来才能充满希望。”受青藏高原复杂地形和高寒气候的影响,传统的藏族文明不能与外界沟通,语言、文字成为最大的交流障碍。作为受这片土地滋养的知识分子,梅卓认同自己伊扎儿女的身份,对自己民族文化的传承有着强烈的危机意识与自觉性。从历史叙事出发的《太阳部落》反思藏族文明如何在现代性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生存,雪域高原文化如何打破封闭和保守,并以新的文明样态呈现出来,这正是梅卓作为藏族新型知识分子的自我努力与探索。

  梅卓拥有藏族作家和现代知识分子的双重身份,能够帮助她超越地理空间上的限制,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藏区地域空间背后民族文化心理上的困境。“对乡土文化转型的关注以及对乡土文化转型中精神家园的寻找是永远的‘宿命’,也是值得不断叩问并回答的现实命题。”青藏高原的地理基因呈现出高寒、粗砺、封闭的特点,梅卓突破传统地理空间的束缚,沟通了想象的故乡空间“伊扎”,小说创作因此变成了文化寻根,并借以探寻藏民族文化心理的转变与民族创伤的疗救,寻绎个体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太阳部落》暗示出藏族在落后的文明演替中被边缘化的可能性,即处于边缘的藏族历史和民族文化面临的发展危机。同时,小说中也表现出贫穷落后的青藏高原和当代社会拉开了距离,藏族人必须走出去,积极地学习汉语,接受先进教育,并以包容性的眼光接受新鲜文化。可以说,小说《太阳部落》正是作家通过安多藏区独有的地理基因,沟通了边地传统与现代文明的联系,由此表现其中的割裂、差距与融合的必要性,并希冀自己的同胞能够走出青藏高原,给藏文化注入新鲜血液,丰富和夯实民族文化之根,并通过接受教育和现代文化来开启青藏高原多元生存和发展的可能性。

  二、文学地理空间的呈现:地理叙事的地域风格

  梅卓小说的叙事风格受到青藏高原自然环境的影响。青藏高原有神圣的雪山、密集的湖泊、广袤的草原、陡峭的山峰、高寒的气候,它们既塑造了藏族人对神灵的信仰,对雪山的敬畏,对自然万物的崇拜,又塑造了藏族人的文化和审美心理。所以说,青藏高原独特的地理环境生成了《太阳部落》叙事的地域风格。梅卓主要通过“风土、人情、史诗和歌谣等来塑造文学地域风格”。具体来说,梅卓通过有关地理的叙事方法,如地名抒情、方言歌谣的运用等艺术手段来推动小说情节的发展,揭示出青海藏区浓厚的地域文化意蕴。

  梅卓小说的地理叙事首先体现在“地名抒情”上。梅卓“关注乡土、表现乡土,自觉或不自觉地在叙事抒情上就直接调用地名进行表情达意”。《太阳部落》中,伊扎部落的命名就体现着地名抒情,梅卓借“伊扎”表达父辈以及自己对故乡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眷恋与不舍。小说中与伊扎紧密相关的“凯沙尔”“衮哇塘”“沃赛”等都是《太阳部落》中的村落地名,梅卓将颇具藏乡色彩的具体地名写入小说,营造了浓郁的藏族部落氛围。《太阳部落》部分章节分别用青稞地、贡尕河等密集的地理名称来命名,反映了青藏高原的植被和水文特点。《太阳部落》是梅卓认同故土的情感凝结,雪山、湖泊、河流、草原、青稞地,这些普通的自然景观已经成为青藏高原的朴素地理特征,也契合梅卓作为生长于青藏高原的藏族儿女的审美心理。

  史诗《格萨尔》记录了藏族人对青藏高原雪山和湖水的崇拜,藏族人通过吟唱《格萨尔》和民歌民谣来表达对神山圣水的敬畏之情,并实现与神灵的交流和对话。《太阳部落》中的民歌民谣也体现了藏地文化的地域特点。曾大兴在《文学地理学研究》中从音乐属性、地域风格、文化功能和审美特征等四个方面考察了中国古代歌谣,认为歌谣是文学地理学学术体系不应忽视的内容。“关于歌谣的地域风格的描述和评价,可以视为最早的文学地理学的理论和实践。”史诗《格萨尔》可以称为藏族最生动的文学地理学实践,并作为形象的文化坐标从宗教、道德、风俗等多维度体现藏族的传统文化。《太阳部落》中夹杂了藏族人演唱史诗《格萨尔》的细节,反映了藏族人对雪山的崇敬和对先民的缅怀。梅卓也注意到青藏高原的地域特点是气候恶劣,分布着大面积的冻土区,只有较少的适耕土地,雪山融水滋润了土地,土地哺育了青稞、大麦,青稞又养活了一代又一代藏族人。藏民们敬畏雪山,感恩土地,并延伸到热爱万物生灵。可以说,藏族人祖祖辈辈传唱《格萨尔》既是对青藏高原山山水水养育之恩的铭记,也是对藏族文化信仰的传承。

  梅卓有意识地采撷、提炼、使用“拉伊”“花儿”等藏族民间艺术形式进行叙事和抒情。《太阳部落》中,梅卓使用了很多民歌民谣,譬如“花儿”、婚俗歌谣等来反映藏族人民的日常生活。梅卓将独具青海特色的“花儿”融入小说中,“对面的山坡上有人在唱花儿:东门里射箭西门里出,箭落在黄旗上了,一今里想你睡梦里哭,夜长着盼不到亮了……”梅卓借用“花儿”形象地写出了出门在外的主人公索白对妻子耶喜的思念,也表现了青藏高原的地势险峻、地形复杂以及藏族人的出行艰难。《太阳部落》中梅卓也借用藏族特有的婚俗歌谣反映青藏高原的地域文化。譬如,藏族举行结婚大典时就唱道:“喷香的酒曲已经唱出来,就像悬崖上浓雾漫过来……甘露的美酒已经流下来,就像温顺的新娘进门来。”民歌谣曲是能歌善舞的藏族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表现了藏族的审美习俗和生活习性。《太阳部落》中藏族歌谣、经文和“拉伊”的使用,既刻画了浓郁的藏地风俗,又进一步明确了梅卓的少数民族身份和少数民族话语写作的诉求。小说中引用的藏族史诗与藏族歌谣一定程度上既缓解了梅卓汉语写作的焦虑,又有利于作家建构独特的地域文化景观。梅卓立足青藏高原的地域文化,将独具藏区风格的藏族史诗、歌谣和经文纳入小说之中。青藏高原丰富多彩的文化景观使得《太阳部落》体现出浑厚的地域文化底蕴。

  三、文学地理空间的载体:地理意象的审美阐释

  青藏高原高山大川密集,山脉之间多平行峡谷地貌,分布有数量较多的盆地、湖泊、岩洞。所以,《太阳部落》中的“地理意象”亦多为河流、湖泊、岩洞。具体来说,这些湖泊、岩洞就是“叙事类作品或抒情类作品中可以表情达意的具体物象”。从地理空间的角度出发,利用文学地理意象的审美阐释,结合作家梅卓的主观情感与青海藏区的自然地理意象,可以揭示《太阳部落》中地理意象背后的深刻意蕴。这里主要考察《太阳部落》中反复出现的三种地理意象:湖泊河流意象、月亮意象、岩洞意象。这三种意象构成了一个简单的藏区地理空间,承载着青藏高原藏族人的情感经历和生命体验,蕴涵着作家独特的审美心理和生活感悟。

  湖泊、河流意象象征着朦胧的爱情。梅卓将主观情感直接投射在河流、湖泊等自然意象上,力求真实刻画藏族女性的内心世界。在封闭、传统的青藏高原上,藏族人的婚姻关系面临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冲突。梅卓认为这种矛盾直接影响个体的家庭生活,在两性婚姻关系上,女性处于弱势地位,往往面临被抛弃,或是遭遇意想不到的灾难与死亡,多是命运坎坷。《太阳部落》中的女性位于权力和历史边缘,没有社会话语权,难以争取幸福的婚姻。在小说中,湖泊、河流是爱情的化身,梅卓对玛冬玛湖、贡尕河的描绘折射出藏族女性追逐爱情的坚韧与决绝。《太阳部落》中女主人公在玛冬玛湖岸旁找到爱情,“波光柔柔的玛冬玛,情意撩人的玛冬玛”给了桑丹卓玛对生活的希望。《太阳部落》中的藏族女性难以实现恋爱自主和婚姻自由。青海藏区的社会氛围和传统习俗制约个体的精神需求和内心自由,所以平静的湖水就变成了爱情的希冀。藏族女性饱受男权文化的束缚,痛苦地承受波澜不惊的岁月。同样,《太阳部落》中少女雪玛失去了清白,无法面对自己的爱人和即将到来的婚姻,只能选择用贡尕河的河水洗涤自己的过往。梅卓借自由的河流和湖泊来寓意藏族女性的爱情和情感生活,爱情的主人公更多的是过客,她们终究要回到传统文化的窠臼之中。借助于河流、湖泊,梅卓刻画了藏族女性苦楚的内心世界和失语的社会地位,以女性特有的思维方式“书写那群不被重视的‘别人’,关注底层和边缘个体的生命体验”。梅卓立足青藏高原地域和文化特点的边缘书写,反映了藏族女性的情感创伤和残酷的婚姻现实的同时,深切反思了藏族女性爱情观和两性婚姻关系。

  月亮意象是内心情感的反映。月亮是《太阳部落》中多次出现的意象。在小说的情节发展中,月亮细腻地描摹出主人公情感变化。具体来说,《太阳部落》中的月亮意象折射出人物微妙的情感变化以及潜在的心理活动。第一层,月亮意象象征着情人久别重逢的欣喜。皎洁的月亮见证了这对情人的再次重逢,暗示着桑丹卓玛和洛桑达吉的重逢之喜。“月亮的光芒变幻着夜色,它使夜色更神秘,更不可捉摸,并且更加美丽。”作家暗示出藏族男女自由恋爱的不易和打破根深蒂固的社会传统的艰难。第二层,月亮意象象征着爱慕者的失落。千户索白爱慕桑丹卓玛,但是桑丹卓玛坚定地拒绝了索白。此时,“月亮已升起老高”。这里的“月亮”既反映了男主人公失落、无奈的情绪,又暗示了男权社会藏族女性处于社会边缘的尴尬处境。第三层,月亮意象象征主人公尕金失败的婚姻和人生。尕金工于心计、巧舌如簧、剽悍蛮横,其性格品行、行为举止不同于常见的藏族女性形象,与小说中憨厚、隐忍、沉着的桑丹卓玛形成鲜明的对比。梅卓笔下,凄冷的月亮烘托出了尕金的结局,“月亮的清辉洒在院子里,亮如白昼……”歇斯底里、撒泼蛮横的主人公尕金终究是悲惨的结局。梅卓笔下这群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有爱有恨的藏族女性使得荒凉、寂寞、高寒的青藏高原变得有“人情味”,有温度,有生活气息。梅卓采用月亮意象细腻地展现出了人物情感变化,刻画了藏族女性情感世界。这样的艺术表现手法既有利于读者直接观照藏族女性的精神生活,也易于引起读者的共鸣。

  岩洞意象是爱情的屏障。在《太阳部落》中,岩洞意象没有月亮意象出现的频率高,但是,它在小说中同样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在《太阳部落》中,与动态的河流相对应的地理意象则是静止的岩洞。从地理特征上来说,岩洞比较封闭、压抑,相对而言,没有河流那样的自由、奔腾。具体到小说文本中,梅卓描写道:“洞口是个大半圆,周围有十分规则的放射条纹状的岩石,恰似一座紫黑色的法轮,旋转,旋转,旋转以至模糊了轮内的轮辐射。”岩洞的空间特点是黑暗、狭小、隐蔽。这对于想要寻找庇护所的藏族男女来说,是一个适宜的秘密场所,可以逃避无奈的婚姻生活。河流、湖泊象征着爱情的敞亮,而岩洞则对应象征着爱情的隐蔽。私自相恋的藏族男女不符合社会道德,他们饱受婚姻关系和社会传统的束缚,故他们只能通过逃避进行反抗。

  《太阳部落》中梅卓将河流、湖泊和岩洞这两类地理意象进行了隐微的对比:湖泊、河流象征面对爱情的热烈,岩洞则象征面对爱情的怯懦,这两种意象间的隐形对比,则是寓意着个体自由意识和传统保守观念进行较量。梅卓其实也是延续了对传统社会家庭婚姻观的探讨即爱情往往产生于矛盾冲突中,而情感自由、恋爱自由、结合自由才是实现幸福婚姻的可靠前提。《太阳部落》中青藏高原的自然景观和小说中的人物形成了有机的联系,梅卓用“自然的山水空间唤起了人们对于现实地理空间的实体印象”。河流湖泊、月亮、岩洞作为三种重要的地理意象,它们各自不同的物质形态成为解读小说中人物心理的重要维度。三者既是作为独立的物体而存在,同时又是相互关联的。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河流、岩洞,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立体空间,通过河流湖泊、月亮、岩洞等意象,梅卓生动地剖析了藏族男女的情感世界,勾勒了藏族人的精神图景。可以说,雪域高原塑造了藏族人的社会传统和情感表达,它独特的地理文化意蕴也影响了梅卓小说的主体精神和审美属性。

  梅卓在《太阳部落》的创作中打破了传统藏族小说的叙事内容和表现形式,将自然地理意象、地理空间与情感表达紧密融合,并通过多样的地理意象的审美阐释显示出青藏高原地理空间的独特属性。梅卓立足青藏高原的地域文化,关注藏族女性的情感世界,思考民族性和现代性冲突中民族文化心理的转变。梅卓认识到青藏高原自然地理对藏族人民的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影响,因此,她在《太阳部落》中建构独具地域特色的地理空间,将自己的情感和认识通过客观存在的藏区自然意象与文化景观展现出来,努力进入表达藏族个体的生命体验,并试图探寻青藏高原藏族文化精神的内里。可以说,梅卓小说中的藏地景观与民族心理成为了当代藏地想象与精神重塑的有机组成部分。

  原文载于:《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18年第8期,注释已略去。

  作者简介:吴哲(1993-),女,甘肃兰州人,兰州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学批评及相关研究。

文章来源:“民族文学学会”微信公众号2019-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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