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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最丰富的细节典藏人口较少民族口头传统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9-03-22  作者:记者 李静

  一走进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录音棚,均已年过六旬的熊向东、和春秀夫妇便淡定地坐在了麦克风前。经过一天多的录音,他们已会熟练调整自己的坐椅以适应麦克风的高度,和春秀还打趣地跟录音师说:“有没有感觉我是个老手了?”旁边的年轻人都笑了。

  这两位老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居住在云南省丽江市宁蒗彝族自治县格瓦村。作为普米族文化的重要传承人,他们与其他五六位传承人近日应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项目中心(以下简称“中国记忆项目中心”)的邀请,辗转30多个小时飞抵北京,参加人口较少民族口头传统典藏计划的相关录制工作。

  文化保护必须与脱贫攻坚同步展开

  在我国民族大家庭中,有28个人口较少民族,总人数为189.12万,仅占全国总人口的0.14%,主要居住在我国西南、西北和东北的边境地区和偏远地区。虽然所处环境相对封闭,物质条件较为落后,但这些民族创造了特色鲜明的民族文化。

  国图为何在此时启动人口较少民族口头传统典藏计划?一是因为人口较少民族大多没有本民族的文字,民族的文化和记忆主要通过民歌、谚语、格言等口头传统传承至今;二是伴随着我国新时期改革开放的深化和脱贫攻坚等工作的展开,未来几年内,人口较少民族的居住环境、生产生活方式将发生较大变化,他们的口头传统面临着消失的危险。

  中国记忆项目中心负责人田苗表示,人口较少民族口头传统典藏计划是一项系统工程,在未来数年时间里,国图将陆续完成28个人口较少民族口头传统的记录、翻译、编目和保存、资源上线服务,以及典藏成果的转化、推广和传播。按照工作安排,将首先联合云南省委宣传部,以云南的人口较少民族为突破口,摸索出一套科学的工作推进模式和实现路径,并将这些成果予以复制和推广,携手更多有志于民族文化保护的团体和单位,逐步以地区为单元,将工作推向深入。

  普米族口头传统是典藏计划的第一个突破口。为将工作做实,2018年8月开始,中国记忆项目中心的工作人员先后3次入滇做前期调研和摸底。“普米族主要居住在云南兰坪、宁蒗和玉龙等地,地势复杂,山高路远。一开始看到随处可见的塌方和滑坡很害怕,想着要不要多买一份保险。”该中心工作人员戴晓晔说。

  项目组是个年轻的团队,平均年龄三十几岁,干活很拼。“领导们都拼,我们不敢不拼。他们更教会我们,对传统文化要心怀敬畏,对传承人要心存尊重。”戴晓晔说,“我们也时时被普米族群众感动着,抵达兰坪的时候,一位大叔举全村之力为我们复原了一场传统婚礼。没有当地民众的支持与参与,我们就没有机会将镜头对准口头传统,将其固化为一代人共同的精神记忆。”

  力求记录最丰富的细节

  口头传统属于非遗范畴,相比文物和文献资源,非遗最难捕捉、保留与还原,因为它是过程性、稍纵即逝的。如何对其进行记录和保存?中国记忆项目中心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决定,除了音像和文本的形式之外,再聘请专业的纪录片导演全程拍摄这些文化记忆,力求以多种形式记录下最丰富的细节。

  同时,为了总结工作路径与成果,国图还聘请纪录片导演对工作全过程进行拍摄。因此,虽然只是在录音棚里录歌,熊向东、和春秀依然特别正式地换上了普米族服装。进录音棚前,和春秀会仔细整理着装:黑色长帕包头要包好,蓝色长裙的褶皱要捋顺……

  如果你眼睛够尖,会发现她裙子中间横着绣了一条红色的丝线。据说这是一条祖先迁移的路线,普米族人去世后需沿着这条路去寻找自己的归宿,否则就回不了老家。

  戴晓晔说,普米族人在送葬时会唱念一首史诗般的“指路经”:一群男人围坐在火塘边唱三天三夜,引导逝去的灵魂去往祖先的居住地。

  关于普米族的起源,一般认为他们为古代氐羌族群的一支。熊向东说,在普米族的歌《祭战神》里有类似记述,他们是成吉思汗的一支先头部队,打到云南的时候战败了,便流散在这里。熊向东的母亲出身于当地大家族,因为歌唱得好听,在当地有“郭兰英”的美誉,他与和春秀会唱的歌皆传自他的母亲。

  在录音棚里,夫妇二人录制了《皇宫的歌》《阿溜溜》等歌曲。“那不下罗,那不下罗斯秋……”《皇宫的歌》唱出了普米族祖先所居皇宫的壮美,以及对皇帝、皇后和公主的赞誉,但要用汉语准确传达意思却不容易。因此,录音之后,国图还将邀请云南省社科院相关专家把这些优美的歌词翻译成汉语。

  让文化记忆传播出去,再回到故土

  在普米族,重要祭祀活动通常由像熊向东家一样的家族来主导,熊向东因此能较完整地继承传统礼俗,而如今这样的人在当地已是凤毛麟角。令熊向东感到遗憾的是,他的子女虽然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对普米族文化的传承并不感兴趣。“我坚信等儿子40多岁的时候,他将有所改变。我们录下的所有资料,国图会赠送一份让我们带回家乡,这是一件大好事。”

  田苗说,详细记录的重要岁时节令活动、人生礼仪和祭祀仪式等资源,除全部上线与民众共享以外,最终都要回到孕育它们的地方,让那里的人们世代传承。“这项工作最有价值和意义的地方正在于此。”田苗表示。

  和学明是此次来京的另一位重要传承人。他做过老师,退休后自觉投入普米族民歌的收集和整理工作中,并用自创的普米族拼音予以记录。“之前云南省有关文化部门收录了300多首普米族民歌,但可惜有的只是片段。我先后收集了100多首歌曲,其中,爷爷教我唱的《焙酒歌》,要四五十分钟才能唱完,从收麦子一直唱到酿酒、敬酒……”和学明说,这次国图为他们搭建的平台,不但有利于普米族文化的传承,更增强了他们保护和传承好本民族文化的决心。

 

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2019-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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