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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学研究要记录“社群的生活”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8-01-14  作者:刘魁立

  书名:《鹤鸣九皋:民俗学人的村落故事》

  作者:宋颖 陈进国 主编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出版时间:2017年6月

  读了《鹤鸣九皋:民俗学人的村落故事》中的文章,不由得想起我第一次下乡去做田野调查时的情景。那时我21岁,还在莫斯科大学留学,读民间文学专业。转年,我发表的第一篇论文《谈民间文学的搜集工作》写的就是那一次调查的心得。毕业后,我回到黑龙江大学工作。1961 年之后,我曾和两三个朋友一起多次利用假期去赫哲族、满族、朝鲜族等村落做田野考察。我曾经设计到本省各民族当中,包括农民、渔民、林业工人、民间艺人、挖参的、打猎的……各个行业的社群当中去考察,想弄清楚整个黑龙江民间文学的状况。

  第一次到农村、到民众中去做田野调查,准备得再好,也常常是不完备的。但是对于民俗学工作者来说,印象会特别深刻。这是进行情感培育的好时机,可以说,乡村是培养我们与人民之间情感的学校。尽管从工作的角度讲,这种接触还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当一个民俗学工作者接触了乡亲们的“心灵世界”之后,他与民众的关系就变得更加亲近了;对民族文化传统有了更深的接触之后,便会觉得,“旧俗”“老礼儿”是可亲的。这种相识是很可贵的。

  当我们谈起“历史”的时候,讲的往往是“事件”,但应该是“人”。谈及“历史”,必须要有“人”。写历史时,如果不写人,那叫什么历史?当我们写一个村,写它的房子,写它的环境,写它经历的战乱,这都不到位,写也写不好,真正到位的是:写这里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的民俗学,或许会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一学科的重要价值和意义。历史学和文学不太关注的那一部分,正是民俗学的研究领域。以前有人说,文学尤其是民间文学是“人学”,民俗学关注的是生活方式。但是,是谁的生活呢?当然,是广大民众的生活,是“人的生活”。平时我们常把这些当作是不言而喻的问题,无须多说,反而关注不够,特别在意的只是事物的过程,较少或者忽略人的在场、人的情感参与。我们进行民俗学研究,关键是要重视“人”,要记录“社群的生活”。

  近些年,我们民俗学工作者特别关切作为民俗文化实体空间的传统村落的命运和前景问题。传统村落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维系着中华文明的根,寄托着中华各族儿女的乡愁。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发展,传统村落保护与开发的冲突愈演愈烈,传统村落面临衰落的危机。

  2012年,我国启动了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建立了“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制度。根据规定,村落一旦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就不得拆迁、合并。在目前全国近60万个行政村260万个自然村寨当中,共有4153 个村落,前后分4批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这些村落已建立了相应的管理机制,健全和完善了保护机制,并获得了中央财政的扶持。中国传统村落快速消失的局面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传统村落村民的生产生活条件有所改善。这标志着我国已经形成世界上规模最大、内容和价值最丰富、保护力度较强的农耕文明遗产保护群。

  说到乡村建设这个话题,我的想法是:

  第一,中国的农村要姓“中”。现在有的农村不怎么姓“中”,有的好像是姓“洋”,到处弄洋建筑,搞洋模式,甚至连名字也改姓“洋”了。改善生活状况、美化环境,不一定非要姓“洋”不可。可是外在条件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人们的生活方式,在这种“洋”村子里生活的人,生活取向会渐渐地发生变化,过去的传统生活方式也会随之逐渐地消失。

  第二,中国农村应该是中国现代农民的农村。现在有的农村好像不是农民的了,是开发商的,是旅游局的,是国内外旅游者的。如果说还是农民的,那也成了“养老院”和“托儿所”。我们现在总是讲开发旅游,于是农村成了城镇居民的后院了,城里人有空到农村吃一顿“农家乐”就走了,这是我们现在经常能看到的“农村”。当然,民俗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了很大变化,民俗得到了“新的利用”,有了“新的发展”,在村子里生活的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值得我们进行认真观察和研究。

  第三,现代农民有权享有现代生活的一切便利条件和设施。中国农村应该成为农民安居乐业的美好家园,应该是宜居的、可心的、叫人看了会羡慕的地方。

  我们民俗学工作者正热切关注着今天在巨变和发展中的中国农村和农民社群。民俗学工作者走进农民社群的生活和心灵当中,也是很了不起的功业。大家的工作和研究,是一种让人钦佩的历史担当和历史贡献。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2018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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