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祈雨》 编导:张文庆
国家:中国 时间:2006年
片长:58分钟
相信一个稍微对中国“第五代”导演有认知的人,对于陈凯歌的《黄土地》结尾部分宏大雄浑的祈雨仪式都会记忆犹新:八路军文艺干事对无数虔诚的乡民惊天动地的“迷信”活动充满了茫然。
事实上,大约从上世纪50年代末开始,也就是《黄土地》的故事过去十来年后,祈雨活动就被作为封建迷信而遭禁止;直到上世纪80年代以后,祈雨才伴随着其他类似的民间活动重新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纪录片《祈雨》就是以陕北横山县的村庄拓家畔在2005年夏季的一场祈雨活动展开叙事的。
村里赖以饮用和灌溉的河水在干旱的盛夏断流了,人们几乎陷入绝境,为生活用水在等、在抢,甚至斗殴。在一个细节中,我们看到航航家的灶头已经点上了火,跑到村头仅有的一个水坑去取水,3个妇女在那里已经等了几个小时。
村民拓广发家费尽心力打了一口井,但打出来的是无法饮用的苦水。村民们到拓窨寺去向神仙询问打井的合适地点,结果第二口井还是没有水。村委会召集乡民开会商量集体打井。无可奈何之下,在打第三口井之前,大家决定按照传统的仪式祈雨。我们看到,仪式在外表上由于神圣化而显得怪异,但就其实在的内容来说,它与当地人们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生存状况相关联。
祈雨分大祈和小祈,大祈为7天,小祈为3天,拓家畔的祈雨为小祈,因为有一部分人要打井,更多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祈雨仪式比较讲究,10岁以上的女人是不能看的,人们戴上柳枝编织的帽子,扛着神龛,在烈日下光着上身,赤着双脚,上山下山,见沟过沟。疯狂的人们为了能让老天降雨,好使庄稼有收成,哭喊着,吁求着。
不过,祈雨的结果并不理想,十来天之后还是滴雨未降,所幸村里终于打出了一口能出水的井了。拓书记代表政府来庆贺,给村里放了场毛泽东的纪念影片,还鼓励村民要有信心,并保证以后为了丰富村里的文化娱乐生活,每个月都会放电影。
笔者曾听过在陕北做过田野研究的郭于华女士的讲座,她得出的结论是,作为精心的、持久的、高度重复的人类行为,仪式与人的生存状况的紧密联系不只限于落后的或传统的社会,在现代社会与政治中,仪式与象征依然存在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当国家权力影响进入到农民最日常、最基本的生活世界中,但未能建立起新的、具有整合性的、可以替代原有结构和意义的体系的时候,乡民会以传统的仪式与信仰活动塑造自己的精神生活空间和基本的文化价值系统,来弥补中间的空档。
在这个影片中,我们看到拓家畔发生的两种仪式,一种是村民们自发的祈雨活动,这是从久远的历史文化遗产中继承而来的、与其生活世界和生存逻辑之间相互融合与匹配的文化系统,它们是村落社会一套完整的生活与意义体系即本土的或地方性知识的一个部分。而拓书记和他带来的电影则是另外一种仪式放送,或许我们可以用格尔茨“剧场国家”的理论予以解释,即国家权力通过聚集群众看电影这样的象征形式而得以表现,来传播政治意识形态,这种仪式带有传统仪式的功能结构,构造出对于政治世界和政治人物的通俗化理解,不仅从认知上影响人们对政治现实的定义,而且具有情感影响力。
这种对于仪式活动的不同理解和运用,反映出大众与精英在认知类型上的差异。即如祈雨仪式至少在夏朝就开始了,在中国古代文献中称之为“雩”。 荀子在《天论》中说:“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也。”百姓大众以为是真正的神灵,而精英分子则认为不过是一种形式,“神”与“如神”之间,透露出迷狂与智识、自然与自觉、信仰与理性之间的差别。
(本片由中国广播电视协会纪录片工作委员会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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