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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赤足踩刀刃:亲密接触为何不会受伤?
傈傈族“刀杆节”的勇气之谜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07-10-26  作者:刘大先

    烧得通红的火炭,吹毛断发的刀刃,赤脚踩上去而不受伤,相信普通人是做不到的。然而云南腾冲傈傈族每年一度的“刀杆节”,就是要表演者去完成这些危险动作。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吗?是硬气功,是魔术,还是奇特的技巧?“刀杆节”的名气之所以越来越大,正是因为人们还没有真正揭开这个谜底。我们“中国记忆”摄制组的成员怀着满腔好奇,前往藤冲一个自治村拍摄他们的“刀杆节”,试图发现其中的秘密。
    据当地人介绍,傈傈族刀杆节已有数百年历史,是为纪念明朝一位名叫王骥的兵部尚书领导大家抗击外敌入侵而兴起的。其主要内容便是“下火海”(亦称“踩火塘”)和“上刀山”(亦称“爬刀杆”)。采访中我们仔细观察了“火塘”与“刀杆”。“火塘”先是由木柴堆成约一丈、五尺宽、一人高的柴堆,将柴堆点燃,燃烧多时,最后烧成通红的炭火,形成一个大火塘,据测算,中心温度可以达到300度;而刀杆的高度达19。6米,用藤条绑了72把刀刃向上的锋利钢刀,钢刀可以现场检验,要求必须达到吹毛断发的程度才算合格。表演者要赤脚在碳火上面表演跨步、踏跳等各种动作,还要赤脚踩上刀刃,爬上刀杆顶端再从另一面下来,在表演之后,要向周围观众展示自己的身体并无受伤,整个表演才算完成。
    我们采访的四个表演者中,有两个都是16岁的女孩,因此格外引人注目。其中一个叫李生莲,另一个叫杨立凤。令我们惊讶的是,这两个女孩学习表演这种绝技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正式进行这种表演了。而另外两名表演者更表示,完成这些危险性很大的动作是不需要训练的。事实究竟如何?我们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演过程。在“下火海”和“上刀山”之前,他们都用一种蒿子叶和树皮做的木香的香灰擦拭身体尤其是腿和脚,并把蒿子叶咀嚼吃掉,说这样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同时把一些称为“甲马”的纸符一样的东西互相扎在腰间和头顶,说这些“甲马”可以带给他们信心和勇气。之后,他们便开始进行表演。我们看到,李生莲和杨立凤赤着脚在烧红的炭火上踩过时,火星伴随着周围兴奋的口哨声响成一片,而她们在攀登刀山时,周围的观众也紧张得不敢大声喘气。不论是从火塘里出来后,还是从刀杆上下来后,她们都把脚底板展示给周围的观众查看,确实没有受伤。
    对于蒿子叶和香灰,我们很快做了调查。蒿子叶学名“野艾”,确可入药,但并不能解释表演者不受高温和利器伤害的神奇现象。对那些“甲马”,四位表演者解释说,在他们的信仰中,佩带这些可以带给他们勇气和信心,因此不会受伤,这样的解释当然更不能令人满意。
    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们试图追寻一个可以理解的答案,因此又赶到了自治州的州府——六库,在那里的鲁祖村,我们看到了同样的表演。表演队一位姓胡的队长给我们做了一些解释,他说,表演中确实有一定的技巧,爬刀杆时,手的握法和脚的放法都有一定的讲究,如果技巧运用正确,可以减轻脚底压在刀刃之上的大部分体重。但仅凭这种技巧还是不足以完全说服我们,也无法解释表演者在火炭上不受伤的原因。在这里进行表演的钱小丽本人告诉我们,在表演中,技巧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表演者的一种心理因素,即具备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对于这种心理作用,她也无法给我们做进一步的解释。专家认为,一个人的心理发生变化,身体的各项机能有可能也随之发生变化,这些变化会造成一些目前科学还无法进行严格解释的现象。要真正了解这种变化的程度以及规律,则还有待于科学的进一步发展,有待于人类的进一步研究。
    目前,傈傈族的刀杆节已经声播海内外,当地也形成了不少专业的表演队伍。上刀山下火海这一延续了数百年的古老传统,正从中国西南部的偏僻乡村走向世界。无论其中有多少未解之谜,有多少可以解释的玄机,刀杆节都不是因为这些才流传至今的。当高高的刀杆树立起来时,它代表了一种勇气,通向刀杆顶端的一把把柴刀是傈僳族人民勇气和力量的证明,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着一个民族的存在。

评论:“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不能了解的”,席慕容在《如歌的行板》中写下这样的句子。云南腾冲傈傈族“刀杆节”中的“上刀山、下火海”的秘密就是我所不能了解的。同这些奇异的民俗事象并列的还有很多,萨满教巫师的吞吐火炭,口腔里毫发无损;印第安巫师用利器穿过自己的腮帮子,却不流一滴血;东北跳大神的神汉和南方过阴的医师,只通过咒语或者稀奇古怪的“药物”就可以治好人的病……在这样一些依靠自然科学的常识所不能解释的事情面前,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出现认识论上的黑洞。关于世界的可知与不可知无论是在物理还是哲学上都存在着巨大的思维陷阱,不过,18世纪之后启蒙主义的世界观和认识论占据了主导地位,就压抑了非理性事物的合法性存在,出现了一种自然科学和工具理性的佞妄,就是表现为解释一切事物的雄心。然而,生活现实中充满了无数的隐秘和细碎的所在,每个人在特定知识背景、社会语境中得到的只能是部分的、似真的、局部的认知,永远不可能完整地得到全部的信息。赤脚临于利刃、光足踏于烈炭的血肉之体却不受伤害,这时用有限的“科学”就不可索解,即使用心理学最终也弄不明白是否仅凭心理暗示就能改变生理机能。面对这种非理性的情况,还有更多的在宗教、神学和地方文化中的神秘事物,个体最好的态度是保持必要的谦卑,毕竟人类有限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所能解释的东西只不过是冰山之一角。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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