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绘(1799 -1838),是清代嘉庆、道光年间一位颇有名气的宗室诗人。姓爱新觉罗,字子章,号妙莲居士、幻园居士、太素道人。
他是乾隆皇帝的曾孙。其祖父荣纯亲王永琪,父亲荣恪郡王绵亿,都是宗室内才艺兼备的人物,他们在满汉文法、中西算学、诗画艺术等领域,均取得过相应的成就。奕绘自幼便得到这种家学气氛的濡染,又受到汉族名士许秋涛、李叔鲸、韩云溪的教育,12岁时即能写诗。他有一种博览群籍的嗜好,在长期不懈的追求中,具备了诗词、书法、数学、天文等方面的广泛修养,还在精通满文、汉文的基础上,学习掌握了拉丁文。
17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奕绘按宗室制度,袭封贝勒衔,成了王公中的一员。他曾经先后出任正白旗汉军都统、镶红旗总族长、东陵守护大臣、内大臣,还管理过两翼宗学事务、武英殿事务和观象台事务。37岁时,他自请免除所有的政务,获得了皇上的准许,以半俸而归去于泉石林木之间,专注于各样艺术生活。
奕绘15岁成婚,嫡福晋(即正室夫人)贺舍里氏是一位女才子;25岁时,他又纳才貌双绝的西林觉罗氏为侧室夫人,这位夫人,便是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西林春(顾太清)。嫡福晋比奕绘早去世 8年,他没有再续娶正室。他与西林春有着极其相似的艺术爱好,常常一同游历山水,吟诗填词,彼此切磋,留下了许多美好的作品。当时,奕绘的贝勒府中,文风忒盛,王引之、阮元、潘世恩等名儒硕学都是常客,府中的僚属阿禅泰、鄂克陀、尼玛兰等也都擅长弹琴作诗,甚至仆童、侍女也会背诵男女主人的诗词警句。据说有一回,他家中的一个干粗活儿的奴仆到市面上,发现了一幅有收藏价值的绘画作品《达摩渡江图》,也知道主动买回来献给主人,可见奕绘家里文化艺术之风浓重到了何等程度。
奕绘生活的时代,清政权已经步入下坡,西方国家的文化、经济、军事渗透日益加剧,而国内贵族阶层的穷奢极欲也更为明朗。奕绘虽贵为贝勒,却难能可贵地对许多社会现实保持着清醒的认识。这些,在他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
对上流社会的不满和对下层百姓的同情,是他的诗歌中一个常见的主题。在一阕《江神子·听梨园太监陈进朝弹琴》中,写有“老奴空抱爱君心,借长吟,献规箴,弹《鹿鸣》、《鱼丽》戒荒淫”的句子,表达了对最高统治者的警示;在《砖头富》、《两富翁》中,他对剥削制度下拜金主义腐蚀人性及富豪人家毁于荒嬉的情景做了无情揭露,并指出:“弓矢与农工,可以保家身。文章与道德,可以活万民。金银与田宅,可以殃子孙。我今既多男,后时子必繁。若非读书材,但当习苦辛。慎勿恃封荫,熟玩富翁篇。”另一首《挖煤叹》则抒发了对劳动者凄苦命运的悲悯,也披露出对被奴役者精神蒙昧的关注:
山间一簇人耶鬼?头上荧荧灯焰紫。木鞍压背绳系腰,俯身出入人相
尾。穴门逼狭中能容,青灰石炭生其中。盘旋蚁穴人如虫。移时驼背负煤
出,漆身椒眼头蓬松。我立穴上看,深怜此辈苦。因令僮仆前,转责煤窑
主:“汝坐享其利,视彼陷网罟。人无恻隐心,何以为人父!”窑主依我
言,按分青钱数。数付挖煤人,令彼去息午。挖煤人得钱,足蹈而手舞。
饥不市糕馍,劳不息茂树。且去向村头,酒肉充馋肚。腹果有余钱,聚伴
群相赌。移时钱尽心如灰,又向窑中去挖煤。
奕绘诗歌中还有一些真诚歌颂人民的作品。例如《牧羊儿》赞美了小牧童精湛的放牧本领,借以嘲讽了功名场上常见的虚枉;又如《棒儿李》,讲述了一位南京街头的汉族艺人,帮助素不相识的满族落难兄弟,远涉千山万水返回东北故乡,而自己却钱财耗尽流落异地的故事,反映了汉、满两族贫苦百姓间的情份,诗的结尾,作者怒斥上层社会“翻云覆雨诸君子”,认为他们远不如街头艺人“棒儿李”高尚。
奕绘对贵族子弟骄奢淫逸带来了清王朝的整体衰弱,倾注了忧虑。这是他的见地高出一般贵族的地方。《临江仙·书所见》写道:“风流公子无拘束,游春十乘香车。车中颜色尽如花。连翩从骑,大马锦泥遮。 传闻前任夔州府,子孙年少豪奢。生民膏血换吴娃。黄金易散,白日易西斜。”
诗人认为,要防止子孙后代“忘本”,必须教之以民族的优秀文化。他曾经以《诗》、《射》、《清语》、《算法》为题,作过四首“示儿辈”的诗,强调勤奋继承家学好传统的重要性。同时,奕绘又不是个墨守文化陈规的人,在《千里镜》、《寒暑表》、《自鸣钟》、《登观象台》等作品中,对刚刚传入中国的西方科学技术倍加赞赏,提出“拘人守成说,至论岂终湮”,表示了积极向外国文明成果学习的意见。
奕绘的著作,留存于后世的,有《子章子》、《集陶集》、《妙莲集》、《写春精舍词》和《明善堂文集》等。另外,他还和汉族文字学家王引之合编过《康熙字典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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