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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魁立]重视节日的整体性、群体性、 教化作用和创新性继承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23-10-24  作者:刘魁立
  主持人语
  2022年12月3日,由北京市宣传文化系统名家工作室——“我们的节日”北京工作室、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基地和“我们的节日”南京工作室主办,《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节日研究》《民间文化论坛》协办的“节日史研究的理论、方法与实践——2022年节日文化高端论坛”成功在线举办。来自四十余家单位的六十多位专家学者围绕会议主题,展开了广泛而深入的学术研讨。论坛设置了“节日史研究与节日文化遗产保护”主题圆桌会议,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中国民俗学会荣誉会长刘魁立等多位学者参与了研讨。会后,大家将发言整理成文。
  节日研究具有多学科参与的突出特征,正是多学科的共同参与促进了节日研究的发展和繁荣,也形成了节日理论、节日历史、节日形态、节日应用、节日文化交流、节日文献等研究的多种主题。民俗学者在节日研究方面有自己的特点和立场,除了特别重视对节日文献的生产和研究之外,还特别重视普通民众的节日生活,更加重视节日作为遗产在当代的传承、发展和应用,即便是节日史研究,也具有立足当下、面向未来的鲜明取向。圆桌会议的研讨无疑彰显了节日研究的民俗学特点和立场。
  ——主持人 张勃
  有一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多年前的老领导,曾经说过,你别的学问可以不掌握,但是有一个学问是必须认真对待的,这个学问,如果给它起一个名字,就叫“重要性学”。就是你或许并不十分了解你的观察对象,但是你必须知道它重要还是不重要。这个“重要性学”应该是我们分析对象、观察世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法。节日非常重要,我自己感觉到这是一个集体时间,这个集体时间所囊括的群众或许多,或许少,但都是一个集体。这个集体或许有大有小,但是在一个相对的时间里面,其中的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是一致的。而我们的节日就是一个非常大的群体的集体活动。如果这样去认识我们的节日,就能够对它的重要性、它所能够承担的功能,有一个比较好的认识。
  我觉得对于我们所面对的这个节日,需要有一个整体性的关照。例如二十四节气是一个线性时间的切割,不能认为参加立春的活动就认为理解二十四节气了。节日也应该放在一个整体的系统当中去认识,不然的话就会把节日割裂开来。因为这是我们整个一年周期当中不同时段的集体时间的排列,这和我们的日历是一样的,它是一个时间制度。
  除整体性之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就是它的群体性,这是大家的集体时间。有的时候,我们会忽视这个群体性,把我们自己排除在这个群体之外。比方说年味淡了,不是因为没有了鞭炮,不是因为别的一些原因,比如说现在的家庭规模小了,迁徙也比较多。实际上如果仔细考察一下原因,或许原因就在我们的心里,是每个人心里面的年味和情感淡了。所以要责怪,不必责怪鞭炮,不必责怪其他的,应该责怪我们每个人自己,我们是不是仍然保持着对于年的那种恭敬,对于年的那种钟情?我觉得要这样来考虑节日的群体性,把自己放在这里面。
  还有一点是我们过去认识不够的,就是我们把节日看成是欢乐,看成是享乐,看成是物质的一种满足,往往对节日的教化作用关注比较少。这种教化不像在课堂上那样,但其作用是无形的,是隐含在我们整个节日活动中间的。孩子们到过年的时候是不哭不闹的,大人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厉声厉色地管教孩子们,在这个时候人们会自己约束自己。集体时间有一些规范,而这些规范都是历史上经过长期积累,最后才形成的。这个教化作用特别重要,尤其是我们所说的现代节日,它的教化作用是直接的,是非常明显的。比如说在清明节的时候,要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举行仪式,这种仪式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教化,而且是一种非常明显的教化。而我们其他的过年、过节,也都有这样的一些内容。比如端午节,我们会受到“忠”“孝”这样一些概念的影响和洗礼。如果能够把这样的集体时间很好地利用起来,就会使我们非常地和谐,非常地守规矩、有道德。传统节日实际上也是道德教化的体现场合。所以在这些地方,今后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关照?
  关于节日的创新性继承和创造性发展,有的时候不一定是非常系统的,非常宏大的,它是一点一滴的。举两个例子,一个例子就是我们所说的“春晚”,对于“春晚”我已经多次表达了我自己的一些异议。大家都知道,过去所有的娱乐场所,包括过去的戏园子、说书馆,到了过年之前都要“封箱”的,所有的剧院里面最大的财富当然是演员,但是真正的物质性的财富就是那一箱子各种各样的行头,而这一套行头在过年之前早早地就要封箱。过年的时候是要求大家回到自己家里去过的。在这里我必须说明,我们过大年有这样的晚会,全民同乐,年的气氛得到充分的展现,像我们同唱一首歌一样,精神振奋,心情愉悦,在同一时间互相祝福,这当然是好事,应该赞成。但同时应该看到过年是家庭团聚,亲人之间互敬互爱,完善道德,筹划未来,鼓励奋进的好契机。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给每个家庭留下自己的空白,不要让无形的或有意义或无意义的锁链把大家拘禁在虚拟的空间里,忘掉自我,不顾家庭。在传统新年晚会的设计方面,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挑选节目把晚会办好,更重要的是应该考虑到如何让大家把年过好,考虑到晚会和年的相互关系。我觉得像这样一个发展,在某种意义上或者叫做继承,或者是叫做创新,也应在适当的历史时期有所改进,达到更理想的境界。
  再一个例子是三八妇女节,三八妇女节尽管它在某种意义上是洋节,但是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个节日。而在我们的这个节日里面,我有这样一个实例。有一位做瓷器的工艺大师叫徐文奎,他把自己的手艺搬到学校里,给孩子们传授技艺,让孩子们自己拉坯、和泥,然后做成自己想做的器具。徐文奎大师把孩子们所做的器具都放在炉子里面,烧好了之后,告诉他们,在三八节这天,请母亲们都到一起来,把你们制作的这个东西献给你们的母亲,咱们共同过节。其中一个孩子到了三八节这一天,拿着他自己做的茶杯,走到妈妈跟前说:“妈妈,我过去不怎么听话,您说的话我老不记着,而且老是发脾气、顽皮。但是我心里是爱您的,我做了一个茶杯,当您辛苦的时候,当您劳累了的时候,请您用这个茶杯泡上一杯茶,好好休息,让您永远想着您的孩子是听话的好孩子,会有出息的。”在场的母亲们听了这个孩子的话,全都激动地流出眼泪。
  在某种意义上创新性的继承和创造性的发展,都是一点一滴的,这才构成了节日的多样性。也许我们其他的节日也是这样一点一滴得到发展,而不是在宏大叙事中一下子就把里面的结构变得那么复杂,变得让所有的人都遵循。节日在继承的过程中间,很少一下子就变成一个新的花样。
  过去的饭店到了过年的时候是不开张的,可是现在有了新年订餐,是因为条件已经变化了。在一个城市里面,在各个角落里住着自己的亲人们,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新年的聚餐,也许成为一个新传统。总而言之,像这样一点一滴的事情,是会在我们节日发展当中逐渐出现的。而这种出现,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创造性的表现,这种创造性最后的结果就呈现为多样性。现在我们常常讨论的过年的模板是多样的,生龙活虎的,是万紫千红的。
  召开“节日史研究的理论、方法与实践——2022年节日文化高端论坛”这样一个研讨会,说明整个节日研究的队伍是相当庞大了。从北京到南京,两个工作室,又加上北京联合大学的一些教授与其他高校和科研院所非常有见地的研究者,这是非常壮大的队伍。正像刚才冯莉所谈到的,年轻学者们在这个地方,不只是崭露头角,而是充分表现出了在这一方面的成就。在研究向度上,如果说过去基本上是注意当下,那么现在把历史的向度又特别的加以关注,同时在一定的意义上又关注到它将来的发展。这样一个广阔的时间向度,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多的材料和非常重要的思考的方向。
  通过这次会议,可以发现,现在我们的视野越来越扩大了,如果说过去偏重于汉族的节日研究,那么现在少数民族的节日体系也逐渐地被大家理出一个头绪来了。另外,论坛里面还有一两篇是涉及海外民族的,我觉得今后在这一方面需要得到一些加强。节日的全人类性以及节日的民族性特点是人类文化多样性发展的基础研究课题,通过深入研究我们会更深刻的挖掘和理解节日的本质特征。此外,在节日研究当中,对于其信仰层面,对于自然崇拜,对于节日当中的神圣事件,对于造神运动等这样一些观念和问题,以及和节日精神层面相关的习俗,也应该得到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以上意见未必允当,希望得到各位的批评指正。
原文载于《民间文化论坛》2023年第4期,注释从略,详见原文。
文章来源:民俗学论坛 微信公众号 2023-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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