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塑《梦境》 王玓/作
近日笔者去北京国际展览中心看第三届中国民间工艺品博览会,最大的感受是民间艺术的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这些民间工艺大多数由来已久,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但是,可能是艺术史书写的偏见吧,一直以来,民间的艺术往往被视为“技”,没有进乎“道”,而民间艺术家多是“匠”,而不是“师”,因而他们的名字是复数名词,他们的作品只不过被当做精英艺术的雏形和初级阶段与吸取养料的源泉和背景。
这种评价本来无可厚非,因为本来艺术从生活中脱离出来,成为独立的生产部门和生活技艺,艺术家本身自然也就脱离于一般的劳动人而成为某种精英文化的标识。民间艺人的艺术品本来就是谋生的技巧,作品除了审美欣赏的功用之外,还有实际的用途。比如苏绣可以做衣服的修饰,紫砂壶是茶具,红木家具可以摆在屋内使用。笔者看到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带来的作品就是她身后的一件件老布衣服。那些衣服都是她用纺车纺出来、上色、裁剪、制作,取下来就可以当做夏装,并且比时下形形色色专卖店批量生产的衣服一点也不遑多让。从这个意义而言,民间艺人的身份本来就是“匠”。他们的作品中包含的审美情趣、风格技法代表的是最普通大众的爱好与趣味,满足的是实实在在的审美需求和实用需要,体现的是具有广泛意义的民俗与文化。
然而,并不能因此就否认了民间艺人的独特创造力和个人美学品味。事实上,通常意义上的精英艺术往往只能为一小部分可以消费得起的人所享受,民间艺术则为最广大的民众所拥有。民间艺人这个时候显示出他们非同寻常的智慧。因为在最初他们可能仅仅因为天赋和爱好而走上了这样的道路,职业化的生涯上也没有那么自觉的商业意识,而通过一件件奇思妙想、巧夺天工的作品,我们才认识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比如,仅泥塑就有好几个摊位,河南柘城李秀山的作品同我们一般在寺庙祠堂里见到的差不多,古雅写实;郸城张振福的人物塑像则明显带有现代主义式的夸张;另一位浚县柴秀建的“泥咕咕”则稚朴可爱,因为尾部有开口,可以吹得响,还可以做小孩的玩具。这些造型迥异而别具匠心的作品分明闪现出不同的地域文化和个人手法特色。
在和艺人们交流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他们很多人都强调个人的原创性,即使有很多渊源悠久、祖传多代的工艺,除了在工艺流程上的承传外,每一代新艺人都会融合自己的体会加以消化会通,形成自己的风格。民间智慧在这里实际上体现出第二个层次:它们不仅是群体性的民间文化的结晶,更是艺人自己独特风采的彰显。
当然,在如今精英艺术已经花样翻新、类别分化、流派百出的情况下,民间艺术的生存空间也会受到挤压。他们如何生存呢?在观看和交流中,我发现其实自己有点杞人忧天。如同它本来就起自审美与实用相结合一样,许多民间工艺在市场化的进程中已经迈出了产业化的步伐。苏州的缂丝艺术世家自己就成立了一个工厂,山西平遥的漆艺和漆画,福建的红木仿古家具都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所和生产线,并且建立了海外供销渠道。这些个案似乎说明一个道理,民间艺术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他们从来都不墨守陈规、胶柱鼓瑟,他们懂得相时而动、随时俱化,在时异世迁中不断更新嬗变,总能获得自己的发展空间。因为,民间工艺不仅具有普世性的文化共感,也有艺术的个人独创,更有与时俱进、鸢飞鱼跃的生存智慧,这是民间智慧的第三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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