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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模式研究
基于长阳“撒叶儿嗬”保护的分析 [①]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4-01-22  作者:王丹

 

  摘 要:湖北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撒叶儿嗬”的抢救与保护取得了重要成果。一向重视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与开发的长阳县在政府支持、法律保障、群众基础以及各种切实有效的措施和方略等方面均给予“撒叶儿嗬”保护以高度的重视和深切的关怀,成功申报了中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并且充分利用自身文化资源服务于民族社会的发展。长阳以“撒叶儿嗬”为代表的仪式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模式为中国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提供了一种经验和借鉴。

  关键词:仪式 非物质文化遗产 撒叶儿嗬 保护模式

  近年来,我国政府越来越重视对民族民间文化的抢救和保护,启动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制度,保护运动在全国上下蔚然成风。2011年2月《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颁布,从法律层面上规定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权利、义务以及对他们及其传承文化的保护。然而,与国际社会相比,我国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起步较晚,尚处于探索阶段,国家政策主导与地方政府、民间社会保护行动之间尚有一定程度的不对称,致使各地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存在不平衡的现象。非物质文化遗产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不同领域的文化遗产特点各异,因此,针对不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型自然应该有不同的保护措施。本文通过对长阳土家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撒叶儿嗬”的保护过程及其成就的梳理,期望为仪式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提供有益的经验借鉴。

  一 “撒叶儿嗬”:民族文化精髓

  跳撒叶儿嗬,汉称跳丧、打丧鼓,它是土家族古老而奇特的一种以歌舞悼念亡人的丧葬仪式,它以其古朴的气息传达出民众强烈的信仰观念和生命意识。土家族这一艺术化的风俗或风俗性的艺术,世代传承,延续至今。

  古代巴人能歌善舞,其歌舞质朴、粗犷、矫健,生活气息浓郁。巴人之“巴渝舞”在汉代成为宫廷舞的一种。“撒叶儿嗬”是“巴渝舞”在民间的遗存。承继先祖遗风的土家人极其崇尚威武雄壮的气魄与稳重有力的节律,且保留了巴人神秘的灵魂信仰观念,在奔丧祭祀歌舞中渗透进了祖先崇拜和图腾崇拜的深刻寓意。过去,撒叶儿嗬几乎遍及整个清江流域和三峡地区,但是,随着生存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变迁,如今,只有清江中游的长阳、五峰土家族自治县和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巴东、鹤峰、建始等县及周边地带还在跳撒叶儿嗬。其中长阳的资坵、榔坪、巴东的野三关、建始的景阳关、鹤峰的邬阳关、五峰的渔洋关等连成一片的地区成为“撒叶儿嗬”流传的核心区域。

  年届一个甲子的老人去世,土家族认为是“顺头路”,是升天,叫“白喜事”。此时,不分死者是男是女,也不论死者名望高低,乡邻亲友都要赶来为死者打一夜丧鼓,以此怀念故人,安慰生者。“人死众家丧,大伙都拢场,一打丧鼓二帮忙。”打丧鼓系在紧靠棺材的前左侧置一个直径一尺三四寸,高二尺多的牛皮大鼓,由一位能歌会舞的歌师擂鼓领唱,二人或四人在棺前踏着鼓点,按照一定的动作和程式,边舞边歌,一班人跳累了,另一班人接着跳,轮流更换,通宵达旦。跳丧上半夜以歌颂古人业绩,叙述民间故事,打哑谜子,唱农事十二月等为主,下半夜为了驱除人们的倦意,演唱内容以“荤歌”即男女爱情和笑话为主,到天亮时唱一个“刹鼓歌”收场。跳丧的样式很多,以死者的遗体是否在家分为“打丧鼓”和“打空鼓”两类,还有高龄或久病的老人,在未死前要求人们给他打丧鼓,称为“打活丧”。

  撒叶儿嗬是土家族研究中最引人注目的民俗传统之一。20世纪90年代以来,许多学者或立足现实,或穿越历史,从多个视角和层面展开了对撒叶儿嗬的调查和研究。田万振的《土家族生死观绝唱——撒尓嗬》[1]就撒叶儿嗬的形式、内容、观念、功能、流源、变迁等予以了较为全面的介绍和阐析。刘启明等编著的《清江流域撒叶儿嗬》[2]清晰地划定了撒叶儿嗬的传播空间,对撒叶儿嗬的音乐、舞蹈和包含的文化因子进行了描述和分析。白晓萍的《撒叶儿嗬——清江土家跳丧》[3]则是一本深入系统又具体而微的撒叶儿嗬调研成果。该著作在大量细致的田野工作基础上,参与观察和深度描写了当下流传的撒叶儿嗬的情状,由此阐释土家人寄寓其中的生命关怀和文化诉求。单就撒叶儿嗬的某一个问题展开研讨的论文就更多了。比如,讨论撒叶儿嗬与白虎崇拜的关系的文章有戴曾群的“巴人白虎图腾与‘跳丧’的关系”[4]、黄柏权的“跳丧舞的祭虎行为”[5]等,这些文章从撒叶儿嗬的歌舞形式和祭祀对象来认定它是源于土家族的白虎崇拜。解读撒叶儿嗬涵括的文化内涵的论文有裴亮的“鄂西土家族‘跳丧舞’的文化解读”[6]、桑大鹏的“论长阳土家族跳丧舞的文化构成”[7]等,从人观角度探讨撒叶儿嗬的文章有曹毅的“土家人原始生命意识的独特传递”[8]等,从哲学视角研究撒叶儿嗬的文章有萧洪恩的“土家族‘撒叶儿嗬’的哲学思维初探”[9]。诸多的著作和论文为我们全面认识和理解撒叶儿嗬的起源、流变和形式内容、文化内涵等起到了极大的帮助和启发作用。随着“撒叶儿嗬”被认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关于撒叶儿嗬的研究也逐步系统化和科学化,胡世春等编著的《土家族撒叶儿嗬》[10]是呼应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而出版的推介和留存撒叶儿嗬的著作,但真正从保护的角度研究撒叶儿嗬的成果较少。我以为,从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保护撒叶儿嗬的做法和经验出发,当可研讨中国仪式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相关问题。

  二 “撒叶儿嗬”的申遗与发展

  撒叶儿嗬作为现今主要流行于湖北境内的土家族祭祀歌舞和风俗,虽然目前在清江流域中游地区还很兴盛,但从历史的情况看,流行的范围在缩小;加之外来文化的侵入,土家乡民越来越多地走出大山,传承的人群逐代减少,承传的氛围也越来越淡薄。因此,撒叶儿嗬属于濒危文化之列,对其进行保护已迫在眉睫,势在必行。长阳县委、县政府对于这一现象非常关注,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组织了一批文化工作者对长阳撒叶儿嗬的活动情况进行过摸底调查,大量珍贵的资料被记录在湖北省舞蹈集成等著作中,同时欢迎和支持来自各学科的学者开展有关撒叶儿嗬的实地考察和研究工作,从学理上对这项文化传统进行了系统论考,开启了撒叶儿嗬保护的先声。

  如果说20世纪长阳县保护撒叶儿嗬主要是一种个人行为和地方举措的话,那么,到了21世纪,无论政府,还是民众都开始从民族自觉和文化自觉的高度体认和重视保护行动了。

  2002年4月,长阳县文化体育局出台了《关于建立长阳民族民间文化资源库的实施方案》。在这个方案的指导下,几年来,通过实施文字资料、声像资料、图片资料、实物档案和电子数据五位一体的工作计划,现已采录到近千名土家族撒叶儿嗬重点艺人的相关资料。

  长阳县各级政府行政主管部门,尤其是乡镇一级的文化单位为保护撒叶儿嗬做了很多切实而具体的工作。比如2003年在撒叶儿嗬盛行的资坵镇,民族文化馆承办了首届“中国土家族撒叶儿嗬大赛”,来自湖北、重庆等县市的300多名民间艺人参加了比赛,极大地扩展了这项古老民间文化的影响。资坵、榔坪两个乡镇率先筹建了以保护撒叶儿嗬等优秀传统民间艺术为核心的“土家族传统文化生态保护区”,定时定期举行文化活动,聘请民间艺人为老师带徒传艺,出台了保护传承人的政策和措施。政府拿出专款,命名表彰了杨世鹏、陈本栋、覃远新等20名优秀传承人,发给每人1000元作为经济奖励。2005年,长阳县在资坵镇实施“高龄传承人奖励基金”试点,为高龄传承人每月发放传承补贴60元。这些实实在在的保护措施很好地恢复了撒叶儿嗬生存的生态环境,为撒叶儿嗬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物质保障和文化保障。

  为使土家族传统文化撒叶儿嗬得到更加有效的保护和传承,长阳县委、县政府及时抓住我国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契机,调动多方力量,制定符合实际的申报方案,科学决策,积极行动,一举成功。

  2004年7月8日,长阳县召开了申报土家族传统民间歌舞“跳丧舞”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动员大会,到2005年6月全国申遗工作会议召开后改为长阳土家民俗“跳丧”。随即,2004年7月15日至31日,县文化体育局组织工作组分两路实施关于撒叶儿嗬专题的田野调查,基本掌握了长阳撒叶儿嗬的流传情况。长阳县各乡镇都有人会跳丧,总人数2600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重点艺人有1214人,最盛行的地区有资坵、榔坪、渔峡口、都镇湾、火烧坪等五个乡镇。对于县境内和周边地区流行的土家族撒叶儿嗬,长阳文化主管部门实行分地区建档、建卡管理的方式,用文字、录音、录像、数字化多媒体等手段,进行了实事求是的记录和整理。

  在综合考虑和权衡了撒叶儿嗬的历史渊源、文化背景及普及性和广泛性等因素的基础上,长阳文化体育局、民族宗教事务局等主管部门在县委、县政府的指挥和敦促下,成立了申遗工作专班,集中精力,严格按照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要求展开工作,进行调查、搜集和拍摄,并且多方面、多途径地争取和听取领导和专家的意见和建议,形成合格而精美的文字材料和音像资料,实施科学运作。这个过程得到了广大老百姓的大力支持和配合,特别是撒叶儿嗬传承人的激情投入,确保了此项工作的顺利开展和圆满完成。申遗前后,直至成功之后,人民群众保护撒叶儿嗬的意识空前高涨,以往自发、自在的民间活动逐渐走向自觉。

  这些上自政府、下至百姓的保护撒叶儿嗬的举措和行动体现了多重力量和智慧的汇聚,最终使得长阳土家族“撒叶儿嗬”跻身中国首批518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三 “撒叶儿嗬”保护方略与措施

  在长阳,无论政府部门,还是乡村百姓,他们都认识到社会进步的标志和保障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对地方文化的保护。文化作为民族传统和地方知识的标签,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和重视,地方政府和老百姓都自觉不自觉地加入到了文化保护的行列中来。

  为切实加强和落实保护工作,2005年8月,长阳县人民政府印发了《长阳土家跳丧习俗五年保护计划》。这一计划包括制定有效的法律规章,建立文献保护的有效机制,实施撒叶儿嗬的传承、开发和基地建设等[②]。2006年4月、5月,长阳相继在湖北卫视、湖北经视的访谈栏目中做了撒叶儿嗬等传统文化的专题节目。2006年6月9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以“保护精神家园”为主题,介绍和宣传了包括长阳在内的宜昌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成绩和经验。这一年6月,长阳县资坵镇成功举办了土家族撒叶儿嗬传习基地的首届培训班,反响十分强烈。7月份,长阳又在《湖北日报》上做了有关撒叶儿嗬的专版宣传。这些活动均全方位地展示了撒叶儿嗬等长阳土家族优秀民族民间文化的面貌,让更大范围里的更多人认识了灿烂的土家文化,有意识地关心和保护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保护是一种长期行为。2006年2月17日,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第六届人民代表大会在全国率先制定和通过了《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条例》。2006年3月31日,条例经湖北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次会议审查批准,在6月10日我国第一个“文化遗产日”正式施行。条例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保护、继承和弘扬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促进自治县经济和社会发展。

  根据保护条例的规定,长阳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建立起来了。比如,自治县人民政府每三年对文化传承人和传承单位进行命名、表彰;县文化行政主管部门为命名的传承人、传承单位建立档案,鼓励、支持和帮助其依法开展活动;对经济困难的高龄传承人按照有关政策规定给予救助或者补贴,等等。同时,对在进行民族民间传统文化考察、收集、采访、整理、研究、出版等过程中出现错误和造成损失的当事人及部门要给予严厉批评教育;情节严重的,由有关行政主管部门予以行政处分或者行政处罚;构成犯罪的,由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③]这部“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条例”是新中国诞生以来第一部以县级为单位制定的保护法,它充分体现了长阳县委、县政府对民族文化的重视,体现了各级部门对文化保护的自觉意识,更从法律上保护了以撒叶儿嗬为代表的民族民间文化的传承机制和创新机制,从而为文化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法律保证和政策支持。

  2006年6月,《关于贯彻、落实<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条例>的意见》公布。长阳县逐步建立起县、乡(镇)、村三级保护网络:自治县成立了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委员会,研究、协调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工作;乡镇成立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小组,具体实施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保护工作;传统文化生态保持较完整,具有特殊价值的村寨或者民居,也可以设立保护小组。自治县还设立了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中心,具体负责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收集、整理、研究、保护和传承等日常工作。保护中心里,县政府拨专款购置的设备已经启用,录入民族民间文化数据库的所有资料由保护中心统一管理。2006年7月起,长阳又实施县级领导联系民族民间文化人才的制度,全县45名优秀传承人和民族文化优秀工作者成为县级领导主动走访、慰问、听取意见和建议的对象。

  文化的保护除了需要良好的生态环境、人文环境以外,经费的保障和资金的支持是一个关键因素。尽管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经济发展并非先进,财政收入有限,但是,为了能让民族民间文化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尽快走上良性循环的发展轨道,县人民政府创设了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资金,纳入财政预算,实行专款专用,并接受审计监督。资金的保证为长阳文化,尤其是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的“撒叶儿嗬”的保护提供了非常优越的条件。

  在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和保护过程中,政府文化行政主管部门已经意识到,民间文化的保护不仅仅是保护,不仅仅是传承,而更重要的是要让老百姓通过民间文化活动获得经济收入,安定生活,才能进一步促进文化的传续。比如组建撒叶儿嗬班子,到葬礼现场为主人家服务,适当给予报酬;在旅游项目中创设表演节目,吸引外来资金,这样,一方面让民间艺人的生活有了着落,同时,这种民间文化也得到了传承、发扬和推广,当然这中间一定要注意文化本真的保护和传扬。

  长阳县文化体育局、民族宗教事务局等单位正在联手探索民间文化示范村的民族文化保护模式。这个模式的主要思路和做法是,对某一种或几种民间艺术保存比较完好的村落进行指导和辅导,重点培育和发展,成立民族艺术示范村,既遵循民间规律,又给予引导规划,做好、做精、做强,再以点带面,让整个村寨和地区都相互学习,彼此借鉴,活跃起来,不但承传了民族民间文化样式,而且丰富了农村人民的精神生活。如此一来,各类民族民间文化的资料不仅被搜集和整理,不仅能将文化的宝藏装进数据资源库,而且能够让它变成活的流体,继续在民间传承和跳跃。这种“从民间来,到民间去”立足于实际工作层面而进行的探讨和尝试必将更好地贡献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和保护。

  四 “撒叶儿嗬”保护的启示

  我国绝大部分少数民族生活在边疆地区,自然生态和文化生态都很脆弱,因此,从现实和学理的角度研究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成为刻不容缓的重大问题。长阳土家族“撒叶儿嗬”作为仪式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保护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运作方式和强有力的理论阐释。

  (一)政府支持是前提

  在长阳,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工作得到了历届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早在2001年,长阳县就向文化部提出了《关于加强民族民间文化抢救与保护工作的建议》。为了切实保护好优秀的土家族文化,县委、县政府坚持按照“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方针,紧紧围绕建设“文化长阳”的目标,正确处理了经济发展与文化保护之间的关系,充分发挥了政府主导和管理职责,在全国率先实施了民族民间文化抢救与保护工程,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加大了对地方民族民间文化的挖掘、整理与研究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效。在财力十分困难的情况下,长阳县委、县政府每年都要挤出资金用于民族文化工作。

  保护好民族民间文化是各级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有坚持政府主导,发挥政府职能,才能确保民族民间文化挖掘的有序性、整理的规范性和保护的强制性。没有各级政府的重视,没有各级政府的推动,没有各级政府的投入,民族民间文化的保护就会成为一句空话。

  (二)法律法规是保障

  健全法制和行政管理体系是完善我国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重中之重。

  资坵镇是长阳县民间艺术最为集中的地方,也是保护民族民间艺术和艺人工作做得最早、也最好的地方。2000年,在省、市、县民族事务委员会的支持下,资坵文化站开全国之先河,建立了首家“中国土家族传统文化生态保护区”,并以资坵镇政府的名义颁布了《资坵镇土家族传统文化生态保护规定》,这为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作探索了一条崭新之路。条款中确定:镇里对老艺人实行“带徒传艺奖”,对青年人实行“学艺有成奖”,每年评定一批“民间艺术大师”,给予重奖,对家庭生活突出困难的实行固定补贴,等等[④]。

  长阳县印发了《县委、县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强文化工作的意见》,颁布实施了《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条例》,就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内容、范围、保护方法,以及人力、物力、财力等多方面的保障情况给予了详细界定和说明,为文化保护工作步入有法可依的法制化轨道和管理的规范化程序奠定了坚实基础。

  (三)群众自觉是基础

  强化公众参与,引入公众参与机制,形成自上而下的保护约束和自下而上的保护要求,这样的良性互动能促成有效保护,合理利用资源。

  要做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作,必须充分调动专业文化队伍和民间文化传承人的积极性。人是关键,必须坚持以人为本,既要鼓励爱好传统文化的人积极投身民族民间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又要有重点地保护优秀的民间艺人,采取多种措施引导和激励更多的人来传承和发扬民间艺术,只有这样,民族民间文化的保护才有深厚的土壤。

  撒叶儿嗬的传承主体亦是传承人,所以,保护的重心在于传承人。早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资坵文化站就开始关注民间艺人了。1998年,资坵在全国率先进行了民间艺人普查,将其信息登记造册,并通过民间文艺协会组织民间艺人开展活动。1999年,资坵建起了长阳县第一个民间艺人活动中心。民间艺人成为受人尊重的群体。这里,民间艺人生老病死无人过问的状况已不复存在,民间艺人把民间文艺协会当成了自己的家。2003年,资坵镇委、镇政府发文表彰了20名民间艺术大师,对全体民间艺人产生了巨大鼓舞。近年来,长阳县委、县政府在民间文化传承人方面所做的种种工作充分表明了他们正确的胆识和文化策略,也真正肯定了传承人的价值,激发了他们的积极性和自觉性,从而创造了优良的文化传承空间。

  (四)保护遗产是核心

  长阳深入开展了民族民间文化的发掘、整理工作,包括山歌、南曲、花鼓子、吹打乐、民间故事等艺术形式。以撒叶儿嗬为例,组织30多人的专班,历时一年多时间,跑遍了宜昌、恩施和湘西等地,访问、登记民间艺人近2000人,真实、系统、全面地搜集了大量的实物材料,拍摄和录制了图片、文字及音像资料,并切实加强了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必要设备的配置,运用科学的方法,建立资源数据库,进而为制定“土家族撒叶儿嗬”的长期保护计划提供了依据,同时,也为我国的学术研究及文化利用积累了翔实的资料。

  长阳在对全县民间艺人进行普查摸底、登记建档的基础上对重点艺人进行重点管理,记录和展现他们的文艺才华和地方知识,将其成果录制成电子音像资料,进入民间文化资源数据库保存;借助表彰奖励制度调动民间艺人传艺、人民群众学艺的能动性,在广大乡村形成了民间艺术传承热潮。长阳还积极支持民间文化人的自我发展,坚持按照民间事民间办的原则,先后批准成立了长阳民族文化研究会、长阳民间文艺家协会,创办了长阳土家民间艺术团等,从身份保障、物质待遇和精神生活等方面帮助文化人解决实际问题,造就了一支精干的民族民间文化保护队伍。

  长阳历来重视联合科研院校的学术优势对土家族文化进行研究和保护。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长阳县共编印各类公开出版物和内部刊物150多种。积极鼓励文艺创作和文艺形式创新,出版了各类民族文化资料及文艺专著等近百部,发表了各类文艺作品3100多件,先后有120多件作品获得省级以上奖项。根据土家撒叶儿嗬创编而来的群众舞蹈长阳巴山舞,获得文化部“群星奖”金奖,被国家体育总局评为“全国全民健身项目一等奖”,并被列为全国亿万妇女健身展示项目在全国推广。

  (五)多元保护是动力

  要做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作,必须不断创新展示形式。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文化就要用丰富多彩的文艺形式来展现。长阳县在充分挖掘、整理资源的基础上,创造性地开展了一系列大型的文化体育活动,通过这些活动载体不仅展示了土家文化的神奇魅力,也培养了一大批文艺新人。

  要做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作,必须走规范管理的道路。在长阳,民族民间文化保护项目的申报、民间艺人的命名以及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建设,由专门的鉴定评审委员会审查评定。在管理的层次上,长阳县成立了传统文化保护委员会,乡镇成立了文化遗产保护领导小组,在保存民族文化生态比较完好的村寨成立了保护小组,层层推行到位,切实把各项政策、措施落实下去,探索现实而有效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和保护的工作模式。

  要做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作,还必须建立多元化的投入机制。政府投入是有限的,主要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搜集、整理和申报、宣传等工作。在进一步增加政府投入的同时,长阳十分注重运用市场运作机制来增加对文化工作的投入,确保了各项重大文化体育活动的成功举办。这些活动不仅丰富了长阳,活跃了长阳,而且让长阳走出了大山,走向了世界,赢得了发展的契机和腾飞的力量。由于对文化保护的特殊贡献,长阳获得了很多荣誉,得到了多方面的肯定,是湖北省和全国的文化工作先进县,被誉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

  综上而论,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对“撒叶儿嗬”的保护已经成为一种较为成功的模式。无论地方政府,还是文化部门,还有广大民众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和力量,这种热情和力量源自于他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深切体验和深刻理解。在他们看来,土家族“撒叶儿嗬”的保护和传承不但可以振奋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维护民族团结,而且是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基础和源泉。

  本文原载于《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①] 本文为中南民族大学2009年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族群认同研究”(批准号YSY09001),第三批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清江流域土家族‘打喜’仪式研究”(批准号CSQ11018)的阶段性成果。

  [②] 参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人民政府印发的《长阳土家跳丧习俗五年保护计划》,2005年8月。

  [③] 参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条例》,2006年2月17日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第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通过,2006年4月21日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公告公布。

  [④] 参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资坵镇人民政府印发的《资坵镇土家族传统文化生态保护规定》,2000年。

  参考文献:

  [1]田万振著《土家族生死观绝唱——撒尓嗬》,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9年。

  [2]刘启明、田发刚、沈阳编著《清江流域撒叶儿嗬》,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年。

  [3]白晓萍著《撒叶儿嗬——清江土家跳丧》,武汉:湖北美术出版社,2006年。

  [4]戴曾群“巴人白虎图腾与‘跳丧’的关系”,载《民俗博物馆学学刊》,1997年第6期。

  [5]黄柏权“跳丧舞的祭虎行为”,见黄柏权著《土家族白虎文化》,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

  [6]裴亮“鄂西土家族“跳丧舞”的文化解读”,载《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03年第5期。

  [7]桑大鹏“论长阳土家族跳丧舞的文化构成”,载《三峡大学学报》2001年第1期。

  [8]曹毅“土家人原始生命意识的独特传递”,见曹毅著《土家族民间文化散论》,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年。

  [9]萧洪恩“土家族‘撒叶儿嗬’的哲学思维初探”,载《湖北民族学院学报》1998年第2期。

  [10]胡世春、萧国松、戴曾群编著《土家族撒叶儿嗬》,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
 

文章来源:《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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